崔兰若却吃得正欢,仿似一只无忧无虑的云雀,笑嘻嘻道:“我喜欢。”
她的笑容明净纯真,格外讨喜。
崔元熙摸了摸她的头,转而对姜姮道:“我见过王妃。”
姜姮面露诧异。她坐了七年的牢,不曾应酬,对眼前之人也毫无印象,实在想不起何时见过他。
崔元熙料到她不记得了,自顾自道:“大约八。九年前吧,桑家瓦子,王妃带着玉徽县君去看傀儡戏,我当时在二楼包厢,正与同僚观戏,那戏实在无聊乏味得很,正想离去,却见您和玉徽县君来了,你们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的。引得我稀里糊涂的,竟跟着你们看完了三场戏。”
末了,他压低声音道:“你与从前相比,真的是变了许多。”
姜姮垂下头。
崔元熙看出她的低落,体贴地转开话题:“自那以后我竟爱上了傀儡戏,隔十天半月就要去看一次,后来与拙荆便是在桑家瓦子邂逅。”
这倒有,姜姮抬头问:“真的?”
崔元熙笑着点头:“只可惜,我们缘分浅薄。”
姜姮一怔,道:“节哀。”
崔元熙也怔,倏尔哈哈大笑:“她没有过世,我们只是和离了。”
姜姮有些尴尬,但是好奇更甚:“和离?”
崔元熙道:“世家外戚也是人,日子过不下去也得离。丢脸了些,总好过终成怨偶互相憎恨。前年她改嫁了,我还送了份大礼呢。”
他越说越起劲,连兰若都听不下去,自荔枝冰盏中抬头,提醒:“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叔叔你还是别说了。”
崔元熙微噎,大许觉得侄女说得有理,默默截住了这个话题,不忘自嘲:“不知为何,一见着王妃我就谈兴大增。”
见姜姮寡于言语,又不免叹道:“王妃,你大约是真的太久没出门,没见过外面的人了。”
梁潇来偏殿寻姜姮,踏入殿门,恰听到这句话。
梁潇快步走来,握住姜姮的手,把她扯离椅子,冷脸冲崔元熙道:“崔学士,你是真的话太多,管得太宽了。”
崔元熙是个好脾气的,闻言也不着恼,只是起身冲梁潇深揖为礼,算是赔罪。
梁潇不再看他,拉着姜姮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崔兰若追上来,挡在两人面前,一派天真无邪地仰头看梁潇,问:“靖穆王殿下,您为何看不上我?是我不够漂亮么?”
梁潇懒得做戏,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她推开,他嫌姜姮走得慢,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迈出殿门,拾云阶而下。
一直到出了宫门,梁潇才想起问姜姮:“没有沾宫里的吃食吧?”
姜姮摇头,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将她塞进马车,自己随后钻进去。
从应天宫到王府不算近,途经热闹街市,人烟熙攘,马车也走不快,闲着无事,梁潇要姜姮把离开他的那段短暂时间里都生过什么,说过什么话一一说给他听。
姜姮早已习惯他细密可怕的控制,听话地照做。
说完了,梁潇的脸色却阴沉下来,“和离?”
他锐利地看向姜姮,“你动心了?”
第16章。逃跑王妃不见了……
姜姮摇头:“我七年前就答应过你了,你帮我救父亲和兄长,我把自己赔给你。”
梁潇讥嘲:“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不再闹着要跟姜墨辞回成州了?”
姜姮接着说:“我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不再闹。”
梁潇知道她要说什么,毫无余地道:“不可能。”
姜姮不管,自顾自说:“只求你不要让我生孩子,我不想要孩子,若你想要,可以去找别人生,我一定视如己出。”
车内气氛骤冷,梁潇拨弄着白玉扳指,一声又一声,宛如霍霍磨刀声,由最初的韵律齐整逐渐加快,变得错乱烦躁。
他尽量压抑情绪,冷静道:“我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可以过去了,难道你要用他折磨我一辈子吗?”
姜姮面上是澄净的疑惑:“如何能过去?那是我们的孩子啊,是你的亲骨肉。”
她微愣,意识到自己抓到了事情的关窍,重复了一遍:“那是你的亲骨肉,你不想要,逼着我打掉,我们是一对双手沾血的父母,怎么还能再生孩子?”
梁潇没有勃然大怒,反倒是湛凉地盯着姜姮,目光如刃,似要将她的皮肉寸寸刮掉,仔细探究一下内心。
他天性凉薄多疑,即便是面对最爱的女人,也不曾予以半分信任。
他曾经坚信姜姮和辰羡之间必越过雷池,只是后来姜姮害怕了,才死咬着不肯认。
可是七年了,不论什么时候提及这件事,姜姮的态度自始至终坦荡坚决,精明如他,也找不出半分破绽。
她真的有本事将戏演得这么精湛么?
梁潇直觉触及到什么,及时刹住思绪,不肯继续往深里想。
她无法自证清白,又凭什么要他相信。
他带了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逃避意味:“我并没有让你饮下那碗堕胎药,孩子是你自己掉的。”
姜姮容不得他逃,直视他的眼睛,“可是你明知道我怀孕了,还在婚之夜那样对我。你让我去青砖湿滑的浴房,不停地在我面前提辰羡,不停地拿往事刺激我,不就是希望我不小心把孩子掉了?错在我太小心,这孩子命太硬,总不让你如愿,所以你才要给我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