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她的打算和坚持,不可能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褚淮当初跟她对着干,丢了大半生意,褚家族老已经对他颇为不满,更觉出了有个强势的家主不全是好事,后来一力扶持脾性温和好说话的褚清上位,褚淮出走。
褚清本无意与她相争,薛薏却打定主意稳住大后方才好向外发展,丝毫不手下留情。将褚家逼得节节败退,等褚家反应过来,再想找回褚淮的时候,人早已不见踪影。
有人说他被隐雾山庄相中带走了,毕竟隐雾山庄一向喜欢招揽奇人异士,褚淮虽然性子不好,却是实打实的经商天才。但他具体的下落,谁也不得为知。
再多的生意,夏安和秋绥手头的事已经忙不过来了,她有意培养新的心腹,无论怎么看王萦都是合适的选择。
她有心往外去,又有世家子的身份,行走闯荡都有人行方便。
秦敕将笔搁到笔架上,伸手捏住薛薏的手腕,阻止她研墨的动作。
眼睑微敛,墨色的眸子盯着,那么细,仿佛他稍一用力就会断掉。
她已经在让步了,他却依旧不满足。
他好像总算明白为什么秦寒生会对他的母亲如此苛刻,王府旧人口中的芸夫人是个娴静温婉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只是琴棋书画,绣花点茶,又不喜出风头,甚至在贵女圈中都名不见经传。
可能她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父母议亲的那一日,躲在屏风后面偷看了那一眼,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因为她等不到她的如意郎君了,本是陪伴友人来拜见的秦寒生一眼相中了她,不惜与挚友反目,也要迎娶她进门。
而自从她进了王府的那一日,就被秦寒生占据了全部的心神。
他笑,她就笑。他哭,她也哭。
她不得不这样,她任何想逃离的心思都会让面前的男人发疯,日复一日芸夫人也习惯了王府的日子。
虽然她的夫君总??让她无法招架,也非她意中良配,她的如意郎君,应当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而不是夺友人之妻的疯子。
但起码秦寒生的后院干净,也无人敢对她不敬,她也无心挣扎了,慢慢的,像个附属于秦寒生的死物,而秦寒生对此知情,清楚,甚至乐于见到。
秦敕想,如果薛薏注定不爱他,那么这样也好。
但是他舍不得,他知道薛薏会歇斯底里地反抗,因为不想她受伤,所以压抑着自己,由着她,明明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却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薛薏,你该收收心了。”
秦敕道。
比如把她的心思多放在他身上,她想达成的野心,只能靠他。而顺理成章的,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自古民不与官斗,薛薏应该清楚,她的生意,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毁掉。
一时间薛薏胸腔中憋着一股无名火,清脆的声响过后,她手中上好的徽墨掉落,摔成了两半。
偏偏两个人都不在意。
就算秦敕对秦寒生再不屑,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只不过他的手段比他怀柔些。
一步一步将人拆解,直到再找不到曾经的自己。
薛薏从他手中挣脱,当然不疑他的暗示,反应慢半拍地蹲下身,捡起已经碎掉的墨条,掉下的碎渣在她手心,黑的白的刺目。
抑制不住发抖,不能触怒他。
从秦敕身上,久违感到了威胁的意味,薛薏才发觉自己弱小得可怜。他偏要戳破,她所能仰仗的,指望的,恰恰都是她最看不上眼的,感情。
不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薛薏只能低着头愣神,她不想被驯服。
秦敕哪能看不出来她无声的反抗,闷声轻笑,他都没有过退路,当然也不准她有。
刚到门口,已经有人替他打开了书房的门,朝里面道:“你好好考虑,在那之前,我不会再去揽云阁。”
后面几天,他果然没再去薛薏的院子,若说之前,薛薏乐得清闲,巴不得他不来,不过在她急需要一个免死金牌的时候,秦敕越是冷待她,她越是心焦。
一方面,她不想放弃,临安永远是她的后路,只要她手里有钱,她随时都有离开的底气。另一方面,九皇子如果真的找到了薛苡,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要坠不坠。
“送去靖州的信儿回了吗?”
茶水清苦,薛薏囫囵咽了一口,眼神期待看向春祺,得到的只是春祺无奈的摇头,杳无音信。
说来也奇怪,薛苡小姐成婚也月余了,怎么都该抽出空来给家中寄信,可事实是自从薛苡出家以后,全是姑爷代笔的消息,现在更是连代笔都没了。
春祺也不知道小姐着急问薛苡小姐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如此着急。
终于坐不住了,薛薏一拍桌子站起来,唤道:“更衣!”
她得去找秦敕。
急匆匆地跨出门槛,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着那个该死的轮椅,不紧不慢笑着看向她:“这么着急是要去找秦敕吗?不急,上我那儿小坐一会儿可好。”
他好像总能精准碰到她落魄的时候,现在她内忧外患,对于薛薏而言,感叹他是个灾星都不为过。
而秦寒生说着手里晃着一个熟悉的信封,在薛薏眼前,分明是她原本寄去靖州的那一封,原本算是平静的心情瞬间警惕。
薛薏后退了两步,神情疑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中迅速转着,她多年前研究过,隐雾山庄,隐雾其名,谓隐遁待时。
她也想知道他待的是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