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扶筝快要不行了,吟酒也不由染上急色,准备开口相劝,毕竟不能真的看她溺死,才听秦敕道:“救人。”
冷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怪罪或是担忧,都没有。薛薏应声回头,无声与他对视。
秦敕皱眉,她不高兴。
为什么,他哪里不能让她满意?又或者嫁给他这件事本身就让她不满意。
秦敕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心中就压抑不住地戾气。
侍卫像得了什么特赦,立刻跳下水将王扶筝捞了上来。王扶筝咳出了几口水,才幽幽转醒,恍惚发觉她刚才是真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死亡的恐惧一瞬间全部涌上,单薄的身子轻颤,眼角挂泪一行滑下。
美人即使伤心落魄,也是美的。梨花带雨,更添了几分风情,我见犹怜。
哽咽说道:“我只是来跟姐姐问好,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竟要,竟要害我一条性命。”
她专心哭诉着薛薏的恶行,因此也全然没有注意秦敕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来时吟酒交代了个大概,他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薛薏没必要和她闹起来。
她看不顺眼的人,有千种万种的手段了结掉。
除非她是故意的,试探他的底线。
想通了这点后,秦敕定定看向薛薏,她生气也有了理由。
因为他让人救王扶筝?
视线移回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扶筝身上,稍稍松了口气。
无关紧要的人。
已是深秋,冷风吹来王扶筝不由打了个寒战,小心靠近扯住了秦敕的披风,阴湿了一片水痕,泪眼婆娑着抬头,柔弱又无助。
她想,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应该是有情分在的。
就算不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她父兄的面子上,给她主持公道。
秦敕看着那片水痕眉头微皱,有种自身领域被侵犯的不适感。不过对薛薏不会,他巴不得她时时刻刻来侵犯。
随手解了披风襟口的带子丢下。
不只是王扶筝误会了,顺手捡去披在身上,瑟缩着,鼻翼间笼的都他屋里常用的龙涎香,娇弱满足地笑,“我带回去洗干净,再还回去。”
“呵。”
薛薏看着眉头皱得更紧,忽然觉得讽刺,扭头就走。
沉沦
不再去追探王扶筝荏弱姿态下一闪而过的挑衅,他对谁怎样,为她出头,那是他的选择,都不是她能决定的。试探到最后,最可笑的就是她。
薛薏想给自己留下点体面,快不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甚少有狼狈的时刻,尤其还是面对他。
秦敕默默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如果可以重来,她会选择良善不计后果,在宜山拼死救他,护他,成为他的救命恩人。会选择真诚不攀附权势,即使他隐瞒,她亦赤诚。
比起上天眷顾过她,事实更像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然后高高在上地看她像跳梁小丑一样挣扎,嘲弄道:“看,我给了机会,是你自己不配。”
支干净身边的人,薛薏转身关了门靠在门背。
一道又一道屏风,除了富贵,还有平民不能僭越形制。比她之前的屋子大了不知多少,却那么空那么冷。
没有点灯,除了外头渐暗下的天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照进,照亮薛薏没有表情的面容,安静守着这泼天的权势。
脱力缓缓滑下,薛薏默默抱紧自己,跟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
因为她没有人心疼,所以她也从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脆弱。
将双手伸到眼前,她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亲眼见到秦敕冷漠至极的神情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害怕。
怕他追究当年的真相,追究她的欺骗和利用,还有她无情地抛弃。
他不是叛逃的罪人,在她手下求一安身之所。而是她之前都不敢妄想的权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在他心念之间。
如果秦敕想折磨她,那么他确实做到了,她现在惶惶不可终日,从攀到云端又瞬间跌落,在王府一天,一柄利剑悬在她头顶。
不过做过的事,她从来不会后悔。与其怨天尤人,哀己不幸,不如想想出路。
现在幸运的是,起码秦敕没想杀了她还回来,毕竟他也说了,一命还一命,他们扯平了。
荷池,刚刚对薛薏不敬的两个侍女,正痛哭流涕地求王扶筝为他们说话,只因为秦敕要处死了她们。
也是此刻众人才终于想起在秦寒生离??开之前,彼时还是世子的王爷有多冷血和残忍,完全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心狠手辣,就像是秦寒生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人形杀器。
后来爵位更替,秦寒生出走,或者说被秦敕逼到退无可退,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和王府再没有联系,秦敕的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只剩冷漠和游戏人生。
然后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在宜山遇见的那个人,昏沉间看到的那双眼睛。
他叫听风去查,发现当年他虽然给薛家施压,让薛父不得不接回了庄子上衣食都成问题的两个女儿,但他的恩人并没有因此过得好。
在薛家受尽欺辱,早早离开了家自立门户。他貌似,好心办了坏事。
可是她的生意做得很好,若不是隐雾山庄可能会对她出手,他原本是不打算打扰她。
秦寒生的隐雾山庄,是和褚家多年合作的,突然出来一个薛薏抢了褚家的生意地位,不能放弃临安,比起换一个不熟悉的人来,承担未来无法预料的风险,不如再卖褚家一个人情,解决薛薏,长久且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