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打心底认定她是一个俗气又粗鄙的人,她就如他们所愿,起码不会每时每刻内心都充斥着被冤枉,被歪曲的痛苦。
抹着眼泪从井口爬下来,一手去擦眼泪另一只手去搭薛薏的手,带着哭腔还有些羞愧,刚刚是她要寻死的,也是她对人家恶语相向,现在哭着求着跟人家走的也是她,多没面子啊。
“你呜……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能进王家?”
薛薏抽出手绢,细细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神色认真,专心着手下的工作,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临安,薛薏。”
原本肩膀一抽一抽的,抑制不住啜泣的王萦瞬间凝住,愣愣抬头看着薛薏,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一口气岔住,开始打嗝,薛薏看着她震惊的小表情感觉还挺好笑的,莫名有种拐带的既视感。
“嗝……你是嗝……晋王妃?!”
上气又泄气,若论比惨,薛薏可是与她不遑多让。明明都是糟糕的境遇,她却好像比她内核坚定得多,王萦赧然,越发觉得在她面前寻死很不意思。
然而下一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拉着薛薏就要跑,神情焦急:“快,你快走!王扶筝要害你!”
薛薏定然是被王扶筝蓄意引来的。
那天,她半夜睡不着起来闲逛,意外就撞见了王扶筝身边的丫鬟韶药,给小厮塞银子,两人密谋着什么,她立马就躲到了灌草后面偷听。
她悄声细语道:“找几个壮实的男人,偷偷从后院带进来。”
小厮收了银子,点点头,后又觉得风险太大,皱着眉犹豫问:“人多眼杂,怕是不好办啊!”
“小姐的事再不好办也得办,更别提这可是大事,那晋王妃本就不配,早些给我们小姐让路算是给她积德了。”
她说得恶狠狠的,听得王萦心里都不由升起寒意。
同时又有些同情那位素不相识的晋王妃,好不容易飞上了枝头,却因为挡了王扶筝的路不得不遭此无妄之灾。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了。王扶筝做事是没有底线的。
同情着同情着又觉得自己好笑,她顾影自怜吧,还有功夫担心别人。
然后听见韶药继续道:“怕什么,藏到二小姐院里不就好了?反正她那里伺候的人少,败露了就说是她不甘寂寞,就算她解释也不会有人信。”
小厮深以为然,应了之后悄悄离开。
王萦靠着台阶坐下,无奈且无力,又有释然,因为这下好了,她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发了。
因为初心来讲,她不愿冷眼看着一个人被害,可是她也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的人承担风险。
这几年和王扶筝交锋,她已经是彻底老实了,不仅将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还被所有人厌弃。
第二日一早,她去王夫人院里告发。
甚至连将韶药叫来对峙的机会都没有,王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姐姐都被你逼出府了,你还想怎么样,非把王家搅弄得天翻地覆你才满意吗?背后编排你姐姐,简直胡说八道,谎话连篇,你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到认错为止!”
看王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王萦到嘴边解释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静静去了祠堂跪着,她跪了三天,没有一个人问过,甚至王夫人都将她抛诸脑后,专心准备迎接着王扶筝归来。
从祠堂出来,刺眼的阳光扎得她睁不开眼,王萦抬手挡了挡,忽然觉得挣扎无趣。
晋王妃出事,王扶筝会栽赃给她,毕竟是在她院里出的事,可以想见她那时会有多无力,王家会毫不犹豫地保护王扶筝,舍弃她。
她活是罪魁祸首,死是畏罪自杀。
所以她站在了井口,看着下面黑洞洞深不见底的井,她想长眠于此应该很冷,很可怕吧,所以她犹豫了。
然后薛薏来了。
后来她想也许薛薏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是给予了她新生。
然而现在王萦紧张得无法思考,只想让薛薏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救她,也是救自己。
作势要跑,她空闲许久了偏房中传出女子惊恐的叫声,让王萦顿时定住了脚步。
她听着似乎是韶药的声音。
看看薛薏不知所措,她好像完全不慌,让人安心的魅力。
“走吧,带你去看别人的热闹。”
薛薏点了点王萦,死人的热闹,哪有活人的热闹好看。
王萦就那样懵懵地跟在薛薏身后,进去她自己都甚少踏足的偏房,里面横七竖八绑了几个壮汉,一个身材结实的丫鬟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边踹边怒骂:“还敢摸小爷,你不要命了吧!”
十分嫌弃的模样。
刚刚他打晕那丫鬟的时候下手没多重,没一会儿人就醒了过来,然后将她带到了这里,推他进去之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出去就把门落了锁。
吟酒还一头雾水呢,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让他扮成她的模样,然后紧接着屋里出来几个壮汉拉扯他,他就懂了。
色气猥琐,真是侮辱他们王妃,哪怕是替身也不行。
吟酒一把揭开人皮面具,一时把几个壮汉都吓得不敢动作,然后冷冷笑着将他们全收拾了,捏着手腕靠近,发出骨头活动的声音。那小丫鬟锁住的门反倒方便了他,任由他们怎么推门都无处可逃。
许久听不见里面动静,韶药试探着贴近,打开了门锁,悄悄朝里探头,正巧对上吟酒的目光,又看一地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顿时吓得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