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初来乍到,他也没啥过多的心思,既没想着去讨好,也没心怀不平想去压榨啥的,前者他做不来,后者他也没那么傻,再说天子脚下,尤其三公府中,再不济,不同命的这种事瞧得多了去了。这么多年来,他能安生地呆着,知道第一条便是本本分分,有自知之明。不该有的妄念不要有,该做的事情要做到位。
走了正常程序,楚归与其他新人无差,在档案室呆了三个月。他也没多过问。等到在他手下呆的时间长后,张掌事发现楚归实际上也是个蛮本分老实的孩子,该做的事都做的勤恳到位,关键还有悟性,这后一点就比他强上许多了。
张掌事本以为从辟雍学堂出来的,背景也不是个简单的孩子,怎么着都有点傲气、眼高手低之类的,张掌事本想着尽到本分便可,到时候这人另有高就也不关他事。不过等到他发现楚归的本分和悟性后,不禁还是很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棵踏实的好苗子,对他这种老实敬业的人来说,自是最满意的。
对于楚归来说,这也是第一次有正儿八经的上司带着他,对他来说,张掌事也是半个师傅了,对方在水利土木方面十分有经验,又相当有匠人精神,做事丝丝不苟,楚归都是把他当作先生一般对待。
岁月的坚持是最好的老师,无须多少天赋,无须多少运气,在自己的职责之上兢兢业业,便令人尊敬。几千年历史大浪淘沙,帝王将相固然是英雄人物,可这样平平凡凡在自己位置上坚守一生的人,所留下来的,有何不令人肃然起敬。登峰造极者,如太史公司马迁著史记可歌可泣,平平凡凡者如一瓷一茶一布一曲,零散飘落于世间,却无不是令人惊叹的智慧与坚持。
如此这般,楚归在司空府水利曹呆得越发顺遂起来。
至于天子给窦宪赐婚一事,本就是以窦宪为长兄,长兄未娶,妹妹婚嫁于礼不合。窦宪被他祖母窦家长辈劝说不耐,索性直接在天子跟前断言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窦家长辈被唬得不行,不过倒就此也被天子放过了。
毕竟天子跟前,不得妄言,欺君之罪不是儿戏。窦宪在天子跟前立下不娶之誓,已是铁口断言,等他祖母、叔伯一个个知晓时,已是再难挽回。对于天子来说,窦家嫡长血脉就此断了,他虽本意非此,但能除此心头之患,总归是大便宜,便也见好就收。
不过就此一来,楚归在窦家人眼中变成了祸水,除了窦宪的几个亲弟妹,他们至此也便知道他这大哥是多么情根深种了,而且以他大哥的性情,说过的话,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倒真的没有回寰的余地。
窦宪的府邸虽然单独一边,但离窦家住宅还是很近,尤其自窦宪在京中常住后,几个弟妹也搬了过来,窦家住宅便划了许多下人过来。出了这档事后,楚归再来窦府便觉十分不自在,即使窦府下人被窦宪□□得十分本分,可挡不住时时从本宅过来碍眼的存在。
再加上司空府的当值步入正轨后,楚归也忙了很多,回到家都累得不行,索性去窦府的次数越发少了,多数都是窦宪晚上来爬他的墙。楚归不习惯宅中有许多人,除了一对本分的老夫妻为他收拾院落之外,便再无他人。
有时窦笃、许然,还有杜安、何暘几个,空了的时候也会来看他。
他自己收拾自己起居,绰绰有余,而且自己手艺不错,只是时常发懒,多数都在府衙吃。只有窦宪特意来找他时,才做些简单的两人吃的。由此,他去张掌事家蹭饭的次数倒变多了。
张掌事家是个很普通的二进院落,不过位置倒还颇好,在王宫南边,离府衙近,据说是个告老还乡的清官离京时卖给他们的。
张掌事妻子很是贤惠,两人孩子生得晚,是个小子,才□□岁。后来楚归才知道是因为头里还有个小子,没养起来,隔了好久才有这个小的。
楚归本就喜欢小孩子,时常给他们提些吃食、玩意,还有小孩子的读物、笔墨之类。若是张掌事家头里的小子拾起来,年纪大概也和楚归相当,小不了几岁。
头次张掌事妻子见到楚归便不由得想起头个小子,因而对楚归也好上许多。张家小子正是毛头小子初生刺头,对大哥哥啥的最崇拜的时候,楚归给他秀几下弹弓、吊几下书袋,毛头小子便崇拜的不行。
张家小子长得像张掌事,但是性格像他妈,十分壮实,虎头虎脑的,很是活泼,和张掌事摆一块,看着还特别有趣。
张掌事家虽然普通,但是楚归呆得自在,一来二去,一月上头,竟在这蹭的晚饭次数最多了。
转眼到了来年春,三月时,窦贵人被立为皇后,那几日休息,京城上下甚是热闹,窦宪为了此事,忙前忙后,倒也好久没来找他。他如今只是司空府普通的给事,没法出席封后大典。这般热闹,他也没法凑。
好歹和窦家大妹相识一场,想来元宵初见时,他被挤下桥,手里的有凤来仪花灯意外飞到乔装的窦家大妹手中,想来也是缘分。再加上看着窦宪的份上,楚归也精心置备了一些礼物,托窦宪代入宫去。多华贵精致倒说不上,也就一份心意。
立后大典休沐三天,休后头天当值也没太多事,天子倒也有类似蜜月一样的假日,能半月不早朝。
楚归临走时,有个小太监来请他,让他有些云里雾里。他以为是皇后收到他的礼物回礼的,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担起这份厚待,大概还是窦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