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寅挺着微微鼓起的小肚腩,咧着嘴露出大白牙,“再者什么叫骗呐?我为你办事,你应诺还我人情,闪电可是我当牛做马换来的报酬。”
闪电是先前一位瓷行老板送徐稚柳的北地名马,徐稚柳本打算送给梁佩秋以报答她雪夜送信的恩情,不想被吴寅刺了一剑,错过时机。
之后王云仙送了她踏雪,闪电没送出去,最后还是便宜了吴寅。
如今闪电可以说是吴寅的大老婆。
想到这儿,徐稚柳不禁惘然。
昨日种种,似乎过去了许久,又似乎近在眼前。他作势一顿,将文书都摞到一块,重要的信件一一被压到桌案下的暗格里。
他动作极快,就连从小练武眼力过人的吴寅都没看清,只见徐稚柳突然做了个花手,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等反应过来,人已到了面前。
“诶,方才那是什么?”
吴寅模仿他的动作,手在空中胡乱绕圈圈。徐稚柳拦臂一挡,淡声道:“没什么,手腕被丝线缠了一下。”
“哦,今日去太监府上,说不得要被耳提面命,你可有想好对策?”
徐稚柳脚步微顿:“你特地来看我好戏?”
“哪能呀,听说昨儿夏瑛巡窑时,没给你们湖田窑一个好脸,夜里当值听手下人议论,怕你伤心难过,特来关怀一二。”
徐稚柳瞥向桌上他横扫过的狼藉:“这就是你的关怀?”
吴寅皮笑肉不笑:“我想要你家的厨娘,要求你尽管提。”
“厨娘不行。”
“为何?”
徐稚柳不说话,随安十九派来的人离去。
时年留下洒扫书房,被吴寅问到厨娘,小小书童叹了声气,颇有几分幽怨:“还不都是你害的。”
吴寅指指自己:“我?”
时年点头,气呼呼道:“你害我家公子受伤,才给了那小神爷可乘之机。那阵子他到处带我家公子吃好吃的,俘虏了我家公子的胃。后来还特地送了厨娘过来,说是最擅长瑶里风味,把我家公子哄得服服帖帖。现在好了,签了十年长契,人不好打,还得日日吃那厨娘的手艺,哪里能有胃口嘛!”
时年虽不主持外院的窑务,但对景德镇的形势还算了解,自打公子开始为太监做事,那小神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想上次那人在泥石流中出了事,公子特地派张磊去祁门请大夫,几乎把半生积蓄都赔了进去,结果倒好,石子扔进河里还能有个水花,那人竟是连声谢都没有。
当真势利。
“他铁定是瞧公子失势,不乐意巴结了,哼,我早说了安庆窑那一窝都不是好东西,那少东家也是,从不正眼看人!”
难得有听他抱怨的人,时年抓住时机向吴寅倒苦水,泄了一通。
他这头说着,那头徐稚柳正途径公馆路的县衙办事处,这是去往太监私府的必经之路。
夏瑛是个孝子,逢十年祭日,不仅为父亲主持了法事,还点了长明灯,又特地请托王瑜烧制瓷器,捐赠给观音庙。
王瑜为了让梁佩秋在夏瑛面前混个脸熟,特地让王云仙带她一块去县衙送烧好的供养瓷。
供养款瓷款识较长,要写清楚时间人物籍贯和施舍器名,还要写供养地,比如“佛前”
、“菩萨前”
、“关王老爷前”
、“土地神前”
,或“三代宗亲前”
,施舍的目的也要写上。
王瑜忙前忙后地表现,为的就是夏瑛开口,故而亲自拉坯烧制,足见其对夏大人赤诚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