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北江,有和两口子就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做鞋工作。天天忙得饭也吃不上。唉,人累死了,钱却没多少。工价低,现在做的是夏鞋,做一双鞋四毛钱,一天做死做活也不过七八十块。
不知不觉,他们在北江做了两个多月的事。厂里的生意开始渐渐转淡,许多厂子已经接不到什么单子了,每天都只有半天的事做。
这天下午,刚吃过中饭。谭家英在厂子里赶货。这最后的一点货,不抓紧的话,被别人抢先做了,自己就要少挣钱。所以她中午饭也没好好吃,随便扒拉两口就跑上楼做事来了。
谭家英身边坐着的是十七岁的丹红。瘦弱的身子,巴掌大的小脸,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丹红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鞋工了。当然,她的度还赶不上谭家英。十六岁的金生在一楼做小工,负责叠鞋盒、鞋子装盒。姐弟俩仍然跟着谭家英两口子吃饭。他们像绝大部分的农村孩子一样,在外省吃俭用,为的就是多存点钱回家,改善家里的生活。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大家手里的货已经没多少了,楼下也没有货可以拿了。屋子里的人放慢手里的活,开始说起了玩笑话。
厂子里全是芜丰人,大家自在地说着家乡话。有手机的年轻女孩用手机放歌听,她们谈论起了等会儿下班了去镇上玩的事;后生们则商量下班后去上网。谭家英和其他的妇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建房子的事,她担心年底结不下多少帐。
“唉,小工的钱总得给人家结了。人家也不容易,在屋里挣点辛苦钱,就等着这钱过年呢。”
对面的桂花点头道:“谁说不是。我年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庆来屋里和所有的大工屋里算一回帐,多少结一点。我也是准备先把小工的工钱结清了,再算赊的钢筋水泥钱和大工的工钱。没办法,一年就只能挣这些票子……”
。桂花屋里去年起了一栋两层的房子,就在下店子的路边,可气派了。这房子是桂花娘仨这些年辛苦挣下的。她的两个儿子也早早跟着她来北江做事了。大儿子今年春天刚刚成了家,小儿子在隔壁厂做事。
坐在桂花旁边的一个妇女也点头道:“可不是,年年帮别人打工似的,辛苦一年结的工钱,一回家就到处除帐除完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口,陈有丰从门口闪了进来,皱起鼻子笑起来喊到,
“家英,厂里还有事做?”
谭家英回头一看是他,问到,“你厂里放假了?还是有事又不做?”
,陈有丰经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跟一些啷当人去疯疯癫癫玩。她看不过眼,每次都要说教一通:三十多岁的人了,要存点票子,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喝酒打牌。
“没事做,上午就做完了。”
陈有丰嘿嘿地笑着,站在谭家英身后。嫂嫂经常说教他,他已经习惯了。今天没事做,他过来逛一逛,晚上顺便在这里吃饭。刚刚在楼下的时候,老兄已经跟他打了招呼,让他晚上在这里吃饭。
陈有丰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他到隔壁厂宿舍打牌去了,隔壁厂子放了假,同村的男人邀他一起打牌。
陈有丰前脚刚走,屋里的一个妇女就开起了玩笑:“家英,你屋里这个老光棍可能要打到老了。三十几了?”
谭家英忧愁地说到,“三十五了!唉,说起来头疼。自己不作用,哪个女的会跟他?”
“这么大年龄可不好找了。”
另一个女人咂着嘴巴说道。
另一个男人接着开玩笑说,“你这个当嫂嫂的要上点心啊,不然名声不好听,人家只会说你屋里有个老光棍。”
“唉,我去哪里给他找……”
谭家英心里一直瞧不上这个小叔子,打工这么多年,没存下一分钱不说,有时出来的车费都是借的!做事挑肥拣瘦,这里不想做,那里瞧不上,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玩!
不过瞧不上归瞧不上,她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成个家,毕竟是自家人,不愿意他孤孤单单一辈子。兴许成家了,他就会有责任感了。
没几天,厂子里放了假。放假的那天还上了半天的班,吃了中饭,年轻女子们都出门逛街去了,后生也三五成群聚集在厂子附近吹牛打时间,也有的到网吧里上网去了;男人们则吆五喝六地聚在一起打牌,这是他们独特的放松方式。
谭家英同桂花一起到附近的厂子找老乡打探有没有临时工可以做。她们在外边待到傍晚,桂花被一个亲戚留在那里吃饭了,谭家英一个人回了宿舍。
她推开虚掩的宿舍门,里边一个人也没有。女子、后生们大概在外边下馆子;陈有和与同宿舍的两个男人到隔壁厂子的宿舍打牌还没回来。妇女们像她一样去找老乡玩耍了。
谭家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哎呀,没有半个人在……”
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屋内响起,
“谁说的!我不是人呐?”
接着,靠里边的一个下铺布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谭家英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念叨着,“哎呦,是你。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