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之前,陈奕松叫住他,捂住了许留的耳朵,威胁:“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就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许小真摆摆手,让他滚。
……
“妈了个逼的!生出来这么个晦气东西!别人家的崽子这么大都能去挣钱了,就他,还得花老子钱,天天吃药,吃吃吃吃!我让他吃!丧门星扔水里淹死谁都轻快!”
——哗啦,桌子上的东西被尽数推到地上。
喝醉的男人跌跌撞撞走过来,逼近缩在墙角的男孩。
女人上前撕扯着男人:“你以为我想生这种孩子?你以为我不累吗?那能怎么办?他又活不了几年,你忍忍还不行吗?”
“活不了几年?你他妈的蒙鬼呢!屌操的东西!他妈的许小真那个□□崽子天天挣了钱就往回家带那么一点,你以为钱都去哪儿了?不都是给这个丧门星用了!犯贱的东西!就是没打服!”
女人尖叫:“你敢动小真一下试试!!”
男人和女人不堪入耳的叫骂混成一片,他们厮打着,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才四五岁的男孩十分瘦弱,浑身烧得潮红,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木木呆呆的掉眼泪。
四周像掉进了黑暗的漩涡,两道纠缠的人影越来越模糊,只有无休止的咒骂尖刻,声声钻进他的大脑。
没人喜欢他,没人想要他,大家都想要他死。
门啪的一声推开,纤细高挑的人影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夏日的燥热和干燥的灰尘一同被卷进这间破败的小屋。
他喘了两口气,就跑进来,两个正在争执的大人没有现他,只有缩在墙角的影子呆呆地望着他,他跑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这道温暖的影子把年幼的沈冽抱进怀里,在他的嘴里塞了一块奶糖,捂住他的耳朵,轻轻说:“不要听这些,哥哥喜欢小冽,哥哥要小冽,哥哥永远爱小冽。”
“——哥!”
沈冽惊呼着从床上坐起来,嘴里似乎还残存着奶糖甜腻的香味。
他低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颤的手掌,眼泪无意识地蔓延出来,砸在掌心,好一会儿才回神。
“——叮铃铃!!
——叮铃铃铃!!!”
闹钟适时响起,唤回他的思绪,沈冽喉结动了动,无力地抬起手,关掉闹钟,下床洗漱。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些冰块扔进冷水里,把脸浸进去,没一会儿大脑就清醒了。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沈冽才从冰水里抬起头,接通电话。
是他的养父。
那位严厉的学者,在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他把手机随便开了免提,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沈冽!听说你出院了!你太让我和你母亲失望了,我们从来没有在物质上缺少你什么,这么费尽心思培养你,你怎么会得这种病?你简直让我们在科研院抬不起头。当初就不应该收养你。
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让我和你母亲丢脸!”
沈冽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两个人一次都没看过他,大概也是因为嫌丢人。
一对功成名就的科学家夫妻,有一个精神病儿子,这意味着教育的失败,他们这种很看重脸面的人,实在难以接受。
沈冽早就习惯了,低着头给自己煎鸡蛋,木然道:“真的很抱歉,从小到大,我一直在给你们丢脸,从来没让你们骄傲过,所以不管是得病也好还是死在外面,你们都不要太介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埋怨我们吗?我们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你好?”
“没有,您想多了,我很感谢你们。”
感谢你们在我哭着想要找哥哥的时候,把我锁进地下室,让我冷静冷静;感谢你们永远对我没有笑脸,只有嫌我做得不够好的指责;也感谢你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失联。
他沈冽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分不清好坏的自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