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开着空调,烈日所传达的高温被调和,但坐在副驾座的贾子佑依然会热。
因为她把窗户打开了,热气涌向她的半边脸。
通过挡风玻璃她可以清晰看到大地上绿叶的奄奄一息,一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车子像是一座精美的囚笼,将她与过去的生活隔绝。
整俩车上坐着三个人,司机、贾子佑还有齐正雄。
齐正雄突然开口,“好点了吗?”
中年男子散被岁月洗涤过的气质儒雅、稳重。
贾子佑两眼注视着前方不断拉近的距离,蔫蔫道:“还活着。”
风一直吹起她的头,乱舞狂野。
仿佛被激怒,右手鲁莽地插入中压住它,手腕抵在车窗。
炎热的日光便立马趁机而入灼伤她的手臂和侧脸,她不在乎。
本来她就是农村孩子。
其实最开始贾子佑和齐正雄一起坐在后座,可是行驶没多久,女孩头晕恶心呕吐,污秽物弄脏了昂贵的座椅。
司机立马停车,伺候着久别初归的小主人。
等吐干净,齐正雄便让贾子佑坐上副驾座,看向前方宽敞视野能减轻不良反应。
只不过本来就不亲密的关系愈显得疏离。
齐正雄的手上还带着一块华丽的手表,那是前年四十岁生日宴上小女儿送的,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覆盖上去。
“你什么时候给阿公建房子?”
女孩突然开口,她的普通话不够标准,但南方人所持的吴侬软语听在耳里很舒心。
通过后视镜二人目光对上,十五岁少女
眼底的倔强让她像颗小草一样顽强。
齐正雄一愣,覆在腕表上的将其取下,放入西装的右边袋子。
是的,坐在副驾座上的贾子佑才是他亲生女儿,如今和妻子在家里的齐楠筠不过是当年护士抱错的小孩。
齐正雄清晰道:“很多事情要安排,地基的选取、房屋款式、工程队,我会尽快的。”
他公司业务没能浸透到这偏远的水乡,这都要联系到靠谱的人才能开展。
齐正雄想到车子刚开进那淳朴乡下,佝偻着脊背的老人,面目沧桑仿佛□□十岁,实际上他不过才满六十。
得知贾子佑不是他的亲外孙女,而是当年护士报错的小孩,老人一愣,而后老泪纵横,嗫嚅道:“好后生,好后生。”
迈着腿带他来到田地,泥地里贾子佑弓着背挽着裤脚在泥土里摸螺蛳,老人吆喝,“贾子佑——”
“哎,阿公——”
健康古铜色皮肤女孩抬头,脸上挂着笑意,她的身侧是白色石灰桶,里面装满螺蛳。
齐正雄冲十五年来第一次见面的亲生女儿笑,却只见到贾子佑瞥向他时笑意消退。
他的笑容也淡了。
齐正雄在乡下待了一周。
贾子佑的养父母在她三岁时进城打工因食物中毒死亡,爷奶嫌弃她是女孩,阿公便接过来抚养。
老人五年前右眼白内障手术失败,失明,前天齐正雄带着老人去医院看,结果视神经萎缩,哪怕植入人工晶体也无济于事。
老人倒是坦然,低声下气道:“我没关系的,贾子佑能上学就好了。”
贾子佑受不了阿公此番谦卑的模样,瞪了齐正雄一样。
反正就怪他。
当年手术失败老人半瞎挣不了钱,唯一的儿子是个没出息被媳妇管死的,老公公境况凄惨,儿媳妇嫌弃,一年到头也就拿一千块孝敬。
三年前贾子佑便辍学没读书了。
贾子佑太小做不了工,便跟着阿公学农活,一老一小勉强糊口。
齐正雄的到来最让老人欣慰的是他能提供给贾子佑好资源,尤其是能将贾子佑送回学校这一点。
齐正雄到来的第一夜老人就拉着女孩谈了一晚上,第二天老人像是完成大任务,兴高采烈地对着盛京市有名的儒商说:“贾子佑跟你回去读书!”
一旁坐小板凳干活的女孩瘪嘴,“上完学我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