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去招呼客人,又在此偷懒!你这奴子,只配吃泔水、啃麸子!狗肉上不了席!”
“我是良家子……”
孙处下意识反驳,抬头仰视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们,身高差距一大,胆气立时半消。
腰间摸不到建平宝刀,袖里是偷藏的半个干硬馍馍,匕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少年熟门熟路跑回后院,到马槽边去取那把铡刀,铡刀沉重,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呦呵,奴崽子,还要跟爷爷们动手啊?”
酒保冷笑道:
“伙计们,给我抽死他!”
孙处只得逃。
这琅琊的酒家太小了,避无可避。
“我还能逃到哪里……”
……
芙蓉帐暖,锦帐春宵。
“郎君如今做了高官,骑了大马,贱妾也能沾沾你的福气。”
丁午怀中抱着二八佳人,体嫩似酥。
“你!”
丁午惊叫道,
“不不不,俺老丁,老丁我配不上你……”
女人嫣然一笑:
“大晋督护,北府猛将,堂堂的白直队队主,是奴家配不上郎君。”
女人咯咯地巧笑,动摇得丁午意乱神迷,粗大的脑袋里搅出一团浆糊:
“什么白直?什么队主?你如今在我身边,不去老爷家做妾室了吗?”
“我自幼沦落风尘,妈妈用琴棋书画调我教我,脱谁衣,暖谁床,一向由不得我拿主意。郎君从前贫苦,赎不出我身,一番大闹,险些害了性命。谁成想浪荡江湖,没有几年竟做了大官!如今鸳鸯交颈,谁能将你我分开?”
一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丁午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也不愿想是梦幻还是现实。
“诶?我的金瓜骨朵哪儿去了?”
云雨似梦,半睡半醒,丁午慵懒地躺在锦帐里,扭头缓缓道:
“你见我锤子了吗?”
红烛尽熄,不见人,也不闻声。
“啊!”
汉子一声惊叫,脑袋凑近了看,锦帐里躺着的,竟是一具描红画粉的骷髅!
……
刘裕身处七层佛塔塔顶,金塔升空,俯瞰众生芸芸。
();() 这第七层的塔里,放着一本书。
刘裕打开这本书,一页一页翻过。
书中人,自幼家贫,后来投身南朝的军中。
书上写,他打了很多胜仗,官职也一路走高;领着新旧的兄弟们,日子也越过越好。
他平定了南朝的大乱,又打退了北境的铁骑。
手挥双刀,谈笑间,收复两京。
他亲手缔造了一个全新的帝国,他慢慢走上了帝国的顶点。
有才有学的寒门子弟,纷纷得到重用;他的麾下,谋臣如云,猛将如雨。
他轻徭薄赋,改良不合理的律法,打压豪强,安抚流民,抑制兼并,善待百姓。
书里的他,出发很晚,三十多岁,一把胡子了,才从赌桌的浪荡中抽身。
书里写,他想做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成功了。
很多事情失败了。
他的谋士们,一个个英年早逝;他手下的猛将们,在一次次攻城拔寨、斩将刈旗的胜利后,耽于淫乐,甚至贪污腐败,不思进取。
书里,他多疑,狡诈,残忍,骄横,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