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戳到了什么心事,石落梅目光恍惚,加重语气,歇斯底里般怒吼起来。
“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全都死了,被他们杀死了。你道我为何要杀张来富,杀于昌,杀徐晋原?对,你说得对,无非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脑袋狠狠一甩,她将乱从脸上甩开,冷冷盯住时雍,咬牙道。
“不是让我招吗?好,我招。”
说起当年之事,石落梅眼睛潮湿,那张苍白的脸竟添了几分美丽颜色。
“我出身行商坐贾之家,因父母勤劳,即使年岁不丰,仍是小有储备,日子甚美。我父亲乐善好施,惯于助人,徐晋原便是其中一个。徐晋原刚从外地入京做京官的时候,家贫如洗,租了我家堆放杂物的棚户居住,一家老小挤在两间小房子里,所入不够嚼头,极是艰难。我父亲看他家儿子姑娘可怜,时常让下人拿了米面去接济。”
时雍抿了抿唇,“后来呢?”
石落梅咬牙,往事激出的愤怒让她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后来徐晋原步步高升,官越做越大,置了宅子,买了良田,纳了美妾,日子风生水起,大抵是受我家恩惠过多,羞于将贫贱的往事示人,搬离我家前留了些银子,都不曾当面向我父亲道谢……这也就罢了,我父亲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恩将仇报,痛杀恩公一家,。”
“你是说?他后来杀了你全家?”
时雍脸上的同情适时传达到石落梅眼里。
她短暂失神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动的手,但与此无异。”
时雍看着她不说话。
石落梅身子都颤抖起来,轻声说道:“那一年,我哥哥犯事,祸及全家。好在父亲昔日行善积了福德,早早就有知情人通风报信,我们举家避祸,逃离京城……哪知,徐晋原这个狗官,竟派人追了上来。将我全家缉拿——我的父亲一怒之下,怄血而亡,我母亲入狱不出几日也郁郁而终。我的兄长,死在充军流放的路上,而我……”
她顿了顿,眉目有一瞬的温柔。
“虽侥幸活命,也是九死一生。”
时雍看着她,“那你要杀的人也当是徐晋原,与张捕快和于昌何干?”
她的话让石落梅脸上的怅然褪去,语气明显焦躁起来。
“当年被徐晋原派来拿人的,就是张来富。而于昌,是他自己找死,可能是从张来富那里听了些风声,跑到无乩馆去胡说八道,要供出我来。我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说得头头是道。
石落梅招供的真相,成了一桩仇杀案。
可是,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时雍问:“与我在水洗巷交手的黑衣人,是谁?”
石落梅不耐烦地说:“是我。”
“你?”
时雍神色一冷,“不是你。”
石落梅道:“你见到黑衣人和女鬼一起出现了吗?没有吧,我在与你交手时,听到锦衣卫来人,我不敢恋战,这才逃走。可是,锦衣卫人多,堵住了我的后路,我不得已只能扮成女鬼,利用人对鬼邪的畏惧逃走……”
时雍冷笑,“那又为何要扮成时雍的样子?”
石落梅答得从容,“人人都道时雍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魔头,可是她在我心里,却是个爽朗不羁,潇洒自在之人。有恩必报,有仇必还,有什么错呢?我扮她,一是因为人们畏惧她,方便行事。二是因为我敬她。”
“你敬她?”
时雍眼神轻飘飘扫过她的脸,唇角有隐隐的笑意,“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有杀她。”
石落梅冲口答道。
时雍不敢说她现了黑衣人与当晚到诏狱那个身系玉令杀她的是同一个人,因为此事除了时雍本人,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只道:“时雍死在诏狱。与徐晋原死法相同,你若没杀她,为何如此巧合?除非杀徐晋原的另有其人。”
石落梅反问:“这世上有的是巧合之事,不止这一桩。”
“你在撒谎。”
时雍脸上有笑,却不达眼底,“那个黑衣人是你的同伙,是你喜欢的男人,对不对?你想维护他?哪怕是死,也不肯供出他来。”
“没有。”
石落梅咬死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