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口却说不出话,这是她头一次这样恼恨自己不能说话……斐儿翻来覆去地将那袍子给侍卫看,意图证明这里头没有任何东西,但侍卫仍然不允许她将这袍子递过去。
斐儿用力地攥住袍角,又抬头看着离。
离没说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地望着她。仿佛他们还在那月下庭中,年年岁岁……
离开口了,声音枯哑得不成样子:“斐儿,若我死了,你会好好活吗?”
不知为何,听见这话,斐儿的肩膀猛地痉挛了一下。她抱紧怀里的衣袍,好久没有回答。
“斐儿,我在问你。回答我。”
人都是要死的。斐儿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我、和、你、一、起、死。
离重重叹了口气:“斐儿,小事上,你顺着我。但大事上,你从不听我的……”
他说:“即使你不愿活,我也要你活着,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
“王不信我。”
离说,“既然如此,也不需他再信。我会告诉你一个方子,你出去后,将这方子传给都城中你能联系到的药商,再传到城外……这是时疫目前最有效的方子,让他们制药,分给病人……”
王为什么不信?
离笑了笑:“你未必明白。”
为什么?
离说:“好了,斐儿,你究竟听不听我的?”
斐儿点点头,将离接下来告诉她的药量都记住。
说完,离靠在墙上,微微喘气。
你还好吗?
离点头:“斐儿,你走吧。这里头阴寒,对身体不好……斐儿。”
他忽然又叫住她,斐儿回头,看见他的脸。
仍是那般艳色横生,仍是那般笑意潋滟。离擦去唇边咳出的血,说:“斐儿,下辈子,我还会来找你的。别怕。”
斐儿点头。阿离神异,说了下辈子,就会有下辈子。她不会怕。
她快步走向牢狱外,急着去办离布置给她的事情。侍卫看着他,这人终是做了那么久的帝师,纵是谣言风传,也确确实实地召来大雨,又挽救人性命……他问:“你染了疫病,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明明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离摇头,他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斐儿这二十年来所感受到的一切,他心中反而有种奇异的预知之感。
他看见天地一片茫茫的雪白,
看见满眼张狂的血色里,斐儿对他开口说话。
他看见潜金殿前的血迹,
也看见他站在斐儿面前,一笔一划地写。
我——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