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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第1页)

  佟诚毅一听便转过头来看方惟,极自然的抬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果然是烫的。方惟呆呆的没回过神来,只看到他一贯严肃的样子,他说:“回房去躺着吧,起来做什么。”

听起来不像是同她商量的口气。

  她有点进退两难,她想此时回去躺着是不是有些失礼,片刻之前她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时候却人多得有些乱。

  她其实怕人多,人多时她总要照顾别人的感受,自己非常累,她病了,也想任性的躺着不动不说话,清芳最合适,朋友要好到什么程度,就是一间屋子坐着,你不理她,她也不觉得你怠慢她。

  此时眼前虽有两个人,却都是需要她客客气气对待的人,她现在正有些客气不动。她没什么情绪,因为鼻塞,声音里带着些鼻音,有些气怯的,她说:“我也没那么严重,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多谢你们来看我。”

  她朝庭相伸出手去,把他才配好的药片接过来,接着道:“劳烦顾大哥跑一趟,正过节呢,早点回去吧,清芳要是空了,叫她来看我,我替她留着好东西呢。”

她勉力笑了笑,是惨淡的意味。

  庭相看了看她,许多事情不能强求,同时也怕扰了她的清静,点了点头起身道:“好吧,原该静养的。药是一天两次的,想着吃。我回去换清芳过来,你好好休息,不宜多走动。”

  佟诚毅半天没说话,此时他也跟着顾大夫站起身来,然而他是送客的意思,他把庭相送出门去,转身回来了。方惟本是撑着桌子站起身的,此时她精神不济,管不了到底该是谁送谁。

  她见佟诚毅转身坐回来了,她说:“你也早点回去吧,我觉得也还好,大概医生总是愿意把病情说得特别严重些。”

她有些声涩,说着这些话,抬手去拿开水瓶来,打算给自己杯中添些热水,准备吃药,本是一只手扶着杯子一只手来倒水的,她却抓着开水瓶的把手没有动,她有点抬不起手来,才说了不用人照顾的话,此时却是自己打脸么。她掩饰的又把开水瓶推远些。

  佟诚毅沉默着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心里堵着一口气,除了堵气,还有一些自责,他自问昨晚已十分当心,还是把她冻病了,是他让她和沈家有了牵扯的,劳她陪他去参加晚宴,害她醉酒着了凉,她却从没提过,似乎没放在心上,甚至病成这样,仍不用他帮忙。她这样更平添了他心里的这口气,哽在他喉头叫他说不出话来。

  他欠身替她杯中添了热水,微微皱眉看着她。她没什么力气再解释什么,只淡淡看了看,试了试杯中的水,把庭相开的药吃了。她本来还有些劝他先走的话,此时不知怎么开口。

  她正费力的想着要说点什么,先听到他关切的声音,他说:“吃了药,去房里躺着吧。”

  她还在犹豫,他已经站起身,伸手来扶她,她从前不太会拒绝别人的好意,常常被那些好意绑架着,着实辛苦,后来几年十分认真的和自己较劲,学会了说不,然而对着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她当然没有很多男女大防的意识了,上海的中学都已经男女同校。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手臂,是有心支撑她的意思,她微微侧过头去看他,正遇上他的目光,不说话便显出含□□说的况味来,她忙着掩饰,开口道:“我能自己走。”

  他听了没说什么,只是也没有松手。扶她靠在床头上,拉过被子替她盖着腿,用童童的小枕头靠着头,一样一样,十分称手的样子。方惟心里有些局促起来,也许流言也不尽是流言吧,也许佟诚毅也不只是为了感谢她吧。他靠得这样近,能看到他领口镶了金边的靛青纽扣,和衣领上一丝不苟的折痕。

  他毫不避嫌的矮身坐在她床沿上,昨晚的故事像是一场梦随着日出蒸腾而去了。他此时真想问一问她,昨晚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么?然而他说:“怎么把张嫂遣回去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么?”

  方惟躺在床上,似乎清明了些,她摇了摇头,说:“不想吃什么,且由着我吧,我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

停了停,又说:“我大概这两天不能回去,我想,你把童童挪到你那边去吧,佟家人多,人心难懂,你早晚进出能看到孩子,我更放心些。”

说到孩子,她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等他答应。

  他抿唇不语,只点了点头。他明白她的意思,他母亲并不是童童的亲祖母,本来就容不下茵茵,当然也不会照看她留下来的孩子。她信不过他们,只放心他而已。

  很多时候,对于方惟和佟诚毅这样的人,经历了许多事,看过的看过了,错过的错过了,还能相互信任,是十分难得的。因为这点难得,佟诚毅把它想得深远了,而方惟想的却只是保持现状。

  他听她继续说着,她说:“再过一会儿,清芳会来的,你一向事情多,去忙吧,别在这里耽搁了,多谢你来看我。”

他听了低头看了看手表,她知道他今天约了二小姐一家来吃饭的,然而他说:“还早,我等顾小姐来了再走。”

  她终究坚持不过他,她眯着眼睛调开视线,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太阳很好,射进来的光线里跳满蒙蒙的灰尘,弄堂里不时传来孩子放鞭炮的声音。大约是药力开始作了,她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有一个小和尚在敲木鱼,一下一下,震得眼眶也疼起来。

  第18章

  后来,佟诚毅何时走的,清芳何时来的,方惟都不记得了,她昏昏沉沉睡睡醒醒,有印象的便是清芳举着针筒给她打针,她木木的,直到针头□□,她也没觉得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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