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声自己卷了袖子往鸡汤锅里看着,三嫂在旁忍不住问他:“六少……六兄弟,我说,楼上这个是六弟妹吧?是染了什么病?看着身子不大好。”
延声转头来说:“她叫方惟,三嫂叫她小惟吧。”
“哦哦,小惟妹妹,是路上染了风寒吧?”
延声迟疑了一瞬,说:“她是,小产!”
三嫂一双青白的大眼睛,听完楞了楞,转瞬经不住惋惜:“啧啧啧,你们这么不小心,不知道么?怎么就小产了,真是作孽!老太太要是知道你有了孩子又没了,不要难过死的……”
她“锵锵锵”
切着山药段,一头絮絮的说着。
延声听着三嫂的念叨,微微转头看了看楼梯口,打断她说:“三嫂,孩子不是我的。”
“啊!”
因为照顾方惟的缘故,延声难得的在镇上停留了四五天时间。他总是半夜里怕她哪里有病痛,进来看她,坐在她床帐前,守到渐渐天明才走,有几次能听到她睡梦中含混说着什么,他俯身去分辨,她说:“绍原……”
她思念的人,与他无关。
这一整个秋天,总是在下雨,窗外的院子里铺着粗粝的青石板,昏暗的清晨和昏暗的黄昏一样,能听到无尽的点滴声。
她有时日月颠倒,仿佛活在渺渺的方外时空里。
一转眼就入了冬,北风呼呼大作,摇窗捍门,三嫂怕她受风,对她严加看管,连院子里也不准去。
她只好在房里,笼着火盆教三嫂的孩子小树读书度日。一本千家姓快教完时,延声终于回来了。
她其实听不太懂南通方言,所以平常和三嫂交流也有些困难,有时只好通过小树来翻译。延声推门进来时,她正手把手的教小树写“永”
字。
小树快十岁了,没有上过学,但特别喜欢写字,一一划比方惟还要认真些。看见延声进来,赶着抬头叫他:“六叔回来了。”
是个彬彬有礼的好孩子。
方惟起身正想同他说什么,看到延声身后三嫂正朝小树招手。
小树会意的搁下向方惟道:“六嬢嬢,我明天再来学写字吧?”
方惟点点头,看着孩子下楼去了。
延声俯身来看他们写的字,忽然问她:“他刚刚叫你什么?”
“嬢嬢!”
方惟回他说,同时又问他:“是什么意思?”
延声沉吟了片刻,抬头来看她,一笑说:“姑姑的意思。”
“哦!”
延声给她带了最的书报,国际和国内的战势。他傍晚时看她站在他书桌前,微微俯身看一则关于远征军的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