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这话别说到外头去,听见了,让少爷难做人。”
好歹这也是舅舅家了,名声不好,对周鸿可没什么好处。
晚间周鸿回来,顾嫣然一边替他更衣,一边将白天的事含蓄地讲了讲。周鸿顿时皱起了眉:“她们是来讨你的东西的?”
“给了表妹一支金簪,表姐那里就——不是我舍不得这对镯子,只是觉得这样子下去没完没了,不是规矩……”
顾嫣然说着,略有几分忐忑地看着周鸿。
周鸿却断然道:“连那金簪都不该给她!你的东西都是岳母精心准备的,不要给外人。”
他说王大太太是外人,顾嫣然心里就松了口气,低头一笑道:“原本想着,给点东西全了大家的脸面也就罢了。”
周鸿点了点头:“你也不必担心了,估摸着年后舅母大约就不会再来了。”
顾嫣然微讶:“怎么说?”
周鸿微微一笑:“王家抄没的家产是还不回来了,不过可以还一万两银子充抵,另外我托了许大将军,给舅舅谋个七八品的职位。本来是想往京外谋的,只是看舅母的意思不肯离开京城,那也罢了。日后他们有宅子,有了一万多银子,自己可以盘个铺面庄子之类,舅舅又有个官儿,让两位表弟好生念书,未必不能将王家门楣再支持起来。待王家自己立起来了,舅母自然想着给两位表妹找个好人家,又何必非送到别人家里去做妾呢?”
顾嫣然听到最后一句,笑了起来。周鸿这主意当真是好,与其防着王大太太打主意,不如釜底抽薪。依着王大太太的“精明”
劲儿,女儿能嫁去好人家做正妻,自然不会再往周家送。
“原先我还真是担心,若是舅母铁了心要把表妹塞进来,这脸还真不好撕破。”
顾嫣然看了周鸿一眼,“你能虑到此事,釜底抽薪,我也放心了……”
说罢,脸上一红,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仿佛蝴蝶儿的翅膀一般。
周鸿看得心里一热,伸手拉住顾嫣然的手:“你放心,我自己吃够了庶出的苦头,将来——我绝不纳妾!”
顾嫣然一愕——绝不纳妾?那谢宛娘算什么?
周鸿显然也突然想了起来,顿时满脸通红:“谢氏她——”
张了半天嘴,只是说不出话来。
顾嫣然看他窘迫得不行,连忙压下心里的疑惑,柔声道:“我知道,今后你再不会纳妾的了,可是?”
周鸿点头如捣蒜:“是是。”
顾嫣然就抿嘴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说了这话,又有点脸红,“吃饭吧。前几天庄子上送来有鹿肉,如今冬天,正好吃。靠着山的庄子,虽说粮米不出息,可这些野物也还成。”
“听说你把铺子上那些积压的滞货都销得差不多了?”
说起分到手的庄铺,周鸿也想起来了,“果然你能干。换了我,只怕束手无策。”
“不过是别亏了钱罢了。”
顾嫣然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不用想这些的。”
一提到带兵打仗,周鸿的眉眼就又沉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顾嫣然疑惑地道:“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是。”
周鸿苦笑一下,“西北那边,说不定又要打仗了。”
“怎的又打?”
顾嫣然大为诧异,“不是说上回你生俘了那个羯奴亲王,断了羯奴可汗一条臂膀,他自顾不暇,不会来侵袭了吗?”
“确是如此。羯奴可汗折了这个弟弟,已然压服不住人,这半年里他有好几个兄弟都想取而代之,如今正内讧呢。若是我们借着这机会挥兵过去,灭其强者,再捡实力最弱的一方扶持一二,至少能让羯奴老实十年!”
“这般说,该是好事啊……”
顾嫣然听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听周鸿这样说,该是个极好的机会,羯奴中群雄并起,那弱势的若想得位,势必要寻求国朝支持,便该交好才是,说不得结为友邦,至少十年八年的安定日子是有的。此刻羯奴内讧,这仗原该比从前好打才是,怎么周鸿反而愁眉苦脸的。
周鸿苦笑:“仗是好打了,可惜这功劳,却轮不到许将军去挣。之前拼死拼活打下这局面,轮到挣功劳的时候就要分给别人了。”
“怎会——”
顾嫣然诧异地睁大眼睛,“之前许将军一直镇守西北,难道这次反不让他带兵?”
“正是。”
周鸿两道眉紧紧拧起来,眼中泛着寒光,“皇上召了许将军回京,如今西北边再起战事,那些人便把之前粮草被烧的事全翻了出来,说许将军治军不力,不堪为帅!哼,不堪为帅?若是不堪为帅,这些年西北是谁领军的?谁保住了西北安定?”
他越说越怒,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何况那些粮草,究竟是谁烧的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