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还未出去,就听得稳婆大叫一声,刚想松口气,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
竟是个不足月的死胎。
蒋文峥抱着青紫的胎儿,悲痛欲绝,可榻上的妻子还在生死关头,他不可以倒下,竭力握着妻子的手,哽声道:“无妨,我们有嘉彦足矣,月容,你还要看着嘉彦长大成人……”
女人没有回答他。
御医颤颤巍巍地再下一针,心惊胆战地叩,“殿下,奴才尽力了。”
孟渔听见这一句,如遭雷劈,连呼吸都在瞬间停止。
蒋文峥先是丧女,再是丧妻,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样天大的打击,近乎疯狂地质问御医,“月容的胎安得好好的,怎么会不足月就临盆?”
“许是吃了不该吃的,或者受了惊吓,亦许是母体本就有损……”
蒋文峥将人掼在地面,抱起了无生息的小郡主,“那郡主呢?”
“不足月的胎儿本可能养大,但胎儿在母体里憋得太久,这才、这才……”
御医猛地叩头,“请殿下节哀。”
嘉彦还不知生什么事情,依旧大哭不止,平日里慈爱的蒋文峥厉声吼道:“不许再哭。”
孟渔听着嘉彦越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得在外团团转。
不多时,蒋文峥暴怒的一个“滚”
字从内室里传出来,孟渔抱住被赶走的嘉彦,悲痛不已,与众人往外走。
四哥七哥面色凄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怎样……”
他们今日是高高兴兴来讨酒喝,却不料见证了二嫂的香消玉殒,十分惋惜。
无论旁人如何去劝,从白天到落日,蒋文峥都把自己闷在主室里陪伴着死去的妻女,秦侧妃进去过一趟,被丈夫毫不留情地用瓷杯砸了,掩面哭着跑了出来。
整个德怡王府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蒋文峥点了烛,幽黄的光晕落在妻子青白的面庞上,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他亲手给妻子穿好了衣物,将郡主放在了女人的臂弯里,三魂不见了七魄,眼里的悲痛逐渐被恨意取代。
是他自以为大权在握,得意忘形才让人钻了空子。
是他害死了月容。
蒋文峥紧握的手背青筋暴起,许久许久,撑着无力的身子站起身,跟妻儿做最后的道别。
不足月的胎儿还没两个巴掌大,小脸铁青,他不禁想,如若能活下来,就算是体弱些也无妨……
脑中突然乍现好几月前在嘉彦生辰宴上的无心对话。
“嘉彦比九叔厉害,九叔长到快两岁才会走路呢。”
“那可真是稀奇,我们兄弟几个两岁时都能绕着御花园走一圈了。”
“九弟是比我们要单薄些,模样也要更秀气。”
不对,不对……他曾抱过襁褓里的九弟,沉甸甸的白藕似的小人,龙生龙凤生凤,就算流落民间,也合该与他们兄弟们似的强健,又在宫里金汤玉食地养了半年,按理来说不该到两岁才会行走。
蒋文峥呼吸沉重,毛骨悚然,一个不该有的念头逐渐冒出了雏形。
他赤红着眼摸了摸妻子早已经冷透的面颊,创痛道:“月容,是你在帮我吗?”
热泪浸湿眼眶,在伤心欲绝之余,他还有要事必须得去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