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羡叹气:“你什么样子都好,我从前这么说,如今我也同样这么说。”
重延也跟着叹气:“师尊,你这个样子,总让我觉得,你好像对我心怀不轨一般。”
秦羡大惊,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莫要胡说。”
“明日我便要离开,胡说几句,也就当徒儿抒发一下心头惆怅吧。”
重延看向远方。
秦羡不再说话了,她也随着重延看向远方。过了许久她才道:“天成就是天道,只是前不久,天机突然蒙蔽,天成已经感觉不到天道意志了。”
重延转头看向秦羡,天机蒙蔽,这样的大事……她回想起来时,却也只能想到思过崖那永远咆哮着的灵气。还有清微峰不同平常的热闹,以及大殿上太虚门的推诿,和最后大家看向她欲言又止以及怜悯。
“宗门也知道?”
秦羡点头:“宗门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真魔一事传开后,鹤鸣峰首席弟子出战,挥剑斩真魔,随后担上了大量的因果,修为再无寸进,甚至引发心魔,可说是断了道途,不得不从首席弟子的位置上退下来。”
更为重要的是,因果不因这一世而消弭,一旦沾染上因果,那投胎轮回,反是一种因果的纠缠。因而佛修才说,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秦羡将之一一道来。
太虚门到底是第一宗门,无论如何,哪怕是心中再多利益,在种族与天地之大义上,太虚门绝不会对真魔坐视不理。
秦羡交给重延一个玉牌:“这是如今太虚门人沾染因果,以及牺牲之人的名录。并非太虚门不愿再出人,而是这些人应要用在刀刃上。”
重延默默的看着,又问:“为何……为何不让普通的小弟子……”
秦羡闻言,她看向重延,许久后才低叹一声:“阿延,我或是太宠溺你了。”
重延心中一颤,抬首回看秦羡。秦羡也回望她:“我太虚门,万没有让师尊、长者还在时,就让小弟子出去承担的道理。那些都是太虚门未来的希望……你也是。”
重延默然,她想去,自己师尊却不让她去,是因为她是师尊的弟子,是太虚门的希望的缘故吗?重延缓缓闭上眼睛,她心头翻涌戾气。只是又艰难的被重延压下,她咬着下唇,低声道:“我也是清微峰的大师姐。”
“是。”
秦羡温柔回答,“所以我不会阻止你。”
因为师尊不能顶上,那便弟子顶上,既然受了恩惠,得了宠爱和倾斜,那自然也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重延默默的行了一礼,她心头明白却总是有些不开心。秦羡看着她:“你不开心?为什么?”
重延垂头:“我不应该不开心。”
秦羡便道:“无妨,有人告诉过我,人的理智和感情总是不统一的。有时候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便是另一回事,你……”
重延抬头:“我不开心师尊不阻拦我,尽管我已经要前行。”
她看到秦羡惊诧的眼神,又道,“我也不开心师尊说起你的故人。哪怕她是我的前世,或许是旁的什么,我都很不开心。”
秦羡沉默,她张口想要解释什么,最后又道一句“罢了”
。
她看向重延:“你不喜欢什么,我便不说什么。”
重延笑笑,自己师尊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这件事一直是入了思过崖后,缠绕在重延身上的噩梦。也得亏她吸取真魔种子,不停消化魔种,也是对心魔的一种提炼。只是终究,还是意难平。
“我……我整理一下,明日便前往。”
秦羡也跟着唔了一声,她心中略有些的酸楚,看着重延慢慢离去。不久后,天成慢吞吞的走来,拍拍秦羡的袖子,语气老成:“要看成望妻石啦。”
秦羡叹气,弯腰伸手正打算抱起天成,又是一顿,陡然直起身来。天成都已经伸出手了,结果搂了个寂寞。他瞪着秦羡,秦羡便道:“她不喜欢。”
天成哇呀呀的喊:“你不喜欢我了!”
“我本也没有喜欢过你。”
秦羡语气淡淡的,最后,她目光看向前方,“她曾说我总会明白,但到现在,我也还是不明白。”
话音落下,天成啪的一下打在秦羡腿上,他严肃着小脸道:“你莫要乱想,免得坏了心境。”
秦羡摇摇头,道:“虽然修为可至飞升,可情之一字,我始终还未能勘破,哪怕是当时飞升,也恐是中途遭遇劫难,最后飞升无望。说来,此事我还要感谢你。”
天成鼓着脸颊:“感谢我做什么,我如今也算不得天道了。”
秦羡笑:“无妨,也要恭喜你得肉身,有了七情六欲,亦有无限可能。”
天成沉默,天道至高无上不假,但也一直会被禁锢在这方世界之中。无比强大,也无比禁锢,不得自由。而如今他虽小,却正如秦羡所说那般,日后有无限可能,或许还有一日能飞升超脱,离开这方天地,寻得真正的大自由。
最后天成才道:“我被脱离出来,也可能是大劫将至。”
“这天地之间无人可避,都需应劫,你也不必孤独。”
秦羡十分无情的回答。
天成按住了额头,许久后才看着秦羡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修的到底是不是有情道。只有面对重延时,你好似才有普通人的情思……”
说到此处,天成突然想到什么,惊道:“你,你不会是……”
秦羡却没有看他,只是道:“因果纠缠,这也是我欠了她的因。”
次日,重延收拾好自己,驾飞剑来向秦羡辞行。秦羡在洞府之中,却并未出来。重延有些奇怪,不多时,天边驶来一飞剑,从上面跳下一个少女来。少女有一弯笑眼,眉眼灵动,周身修为也不过是金丹中期,与重延正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