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坂一良的头颅以极度可怖的模样散落开来,在他的身体软软倒下的瞬间,加茂伊吹已经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袍,扬手盖住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溅射到墙壁上的血迹不好处理,他不清楚漫画在自动跳过血腥暴力镜头时要如何判断起止点,只能以最快度、力所能及地遮掩一下面前的惨状。
血液飞快在布料上晕染出不规则的痕迹,同时朝外蔓延,那件外袍终究太小,盖不住此处的全部龌龊。
加茂伊吹垂下眸子,伸脚将一块看不出部位的肉块踢进袍尾下,勉强不至于叫读者因为眼前的场景产生不适。
做完这一切,似乎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暂时放松的机会,加茂伊吹的大脑结束了与读者有关的思考,又一次开始只为自己运行。
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他因那股刺鼻的腥味而猛地干呕了一声。
——杀人的感觉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与拳拳到肉的厮杀不同,使用赤血操术杀了人后,凶手的指尖上甚至只会留有自己的血。
这是种更委婉、更令人感到麻木的手段,加茂伊吹在扯紧血线时,只觉得割开肌肉的难度与切碎一块豆腐差不多。
谈话按部就班地进行,如加茂伊吹所料,粟坂一良不会放过一切逞口舌之快的机会。他态度恶劣且不知悔改,想必足以令任何读者确信这人真的已经罪不可恕。
凡事不易拖延,以防突生变故,在行动被赋予了赦令般的正义性后,加茂伊吹选择即刻动手。
事已至此,加茂伊吹能隐约猜出粟坂一良的术式内容,捆在对方脸上的血线原本只该起到威慑作用,却稍微一动便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
开弓难有回头箭,加茂伊吹在那一刻便做出了决定——他流畅地续上了接下来的戏份,将强撑出的整场演出推向最高潮。
他要将复仇做成一番潇洒的事业,既然无法避免手染鲜血,那就要从第一次便干得畅快又漂亮,以示那场车祸是自己不容退让的底线,顺理成章地为人设再添内容。
决定动致命攻击的那一刻,加茂伊吹多有顾虑,他怕简单的攻击无法致死,也怕极细的血线扯不断人类坚硬的骨头。
于是他操纵血线如锯链般滑动,硬生生割开了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庞。
——是的,是他做的。
——他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
那具尸体就在他面前,死去时也没能合上双眼,凝固的表情展现出生命中最后的怨恨与恐惧,此时还朝外渗着尚且温热的血液。
胃部终于迟钝地翻滚起来,响应着大脑传递至身体各处的呕吐欲,加茂伊吹冲到巷子的另一面墙壁旁,猛咳间呕出了几滩酸水。
他不想在读者面前再展现出如此狼狈的模样,生理反应却不能被理智左右。
于是他先捂住口鼻,再大力按揉胃部,最后狠狠敲了两下胸口,这才勉强用痛意与身体上的触感压下了似
乎已经反流到喉管的秽物。
加茂伊吹大口大口喘着气,
面色惨白,
此时无力地用墙壁支撑身体,大有马上便要倒下的意思,全然不复刚才的潇洒。
禅院甚尔来扶他,宽大的掌心覆在他背部为他顺气,力道熨帖而度极缓,连带加茂伊吹急促的心跳节奏也莫名跟着平静下来。
“我以为你不想自己动手的。”
禅院甚尔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了那摊鲜血,他无奈地笑道,“何必这么逞强。”
得知禅院甚尔早就看出了此前的几分犹豫,加茂伊吹有些羞愧,但他更庆幸自己做出了亲自动手的决定,避免使对方也成为被他利用的对象。
“抱歉,”
加茂伊吹轻轻摇头,“我迟早都要迈上这条道路的,只不过今天太巧了,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匆忙出手。”
他表情颇为严肃,态度也十分诚恳:“或许你也会在某些时刻选择杀人吗,我不知道……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软弱而被迫做出这种事情。”
禅院甚尔垂着眸子,他一时想不到回话的绝佳答案。
加茂伊吹深吸一口气,感觉稍微缓过些劲后,第一时间摸出手机,飞快检查起通讯录中的名单,希望能找到一个理想的求助对象。
乐岩寺嘉伸在东京高专开会,加茂拓真说不定会借机要求他提前回到本家,禅院甚尔大概不愿与禅院家的任何人碰面,再将夜蛾正道卷进麻烦事里也未免太过失礼。
想来想去,加茂伊吹竟找不到能为粟坂一良收尸的合适人选。
术师的尸体要专门经过特殊处理才能彻底抹消其危险性,现场的一片狼藉又必定引起平民骚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甩手就走。
见加茂伊吹已经冷静下来,禅院甚尔便转去巷口把守,防止有路人经过此处,让本就糟糕的现状变得更加难以处理。
加茂伊吹继续将通讯录当作名单进行一次筛选,只过去半分钟左右,他便下定决心要拜托父亲派人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