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的寂静,一道婉婉的声音响起:“楚女卫蓁,为楚国送献之女,代楚国王室之敬意,拜见晋王。”
卫蓁跪伏于地,四面八方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方才那些人中,多了许多她不认识之人,也有那日小宴之上的诸多王室贵族。
大殿静悄悄的,身后青铜香炉缓缓吐着香雾,分明是细小的声音,却在殿中回荡出巨大的回响。
卫蓁垂下额头,感受到上首投下来的那道视线,目光虽轻,却好似带着千斤的重量,落在人身上,能叫人弯了脊柱,然而卫蓁始终以最得体的姿势叩首。
清风从殿门拂来,吹得卫蓁的衣袍轻扬。
等了许久,上方的人都没有说话,卫蓁扣着地砖的指尖微微泛白。
良久之后,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楚女卫蓁,是吧。”
晋王令她抬起头来,卫蓁缓缓直起腰,因着礼节垂着眼,即便如此,还能感受到自上方涌来的肃杀王气。
一侧屏风之上,烛光投下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
那是被称为虎狼之君的男人,年轻时能连屠过十座城,用的是极端狠毒而凶辣的手段,绝非宽厚之人。即便已年过七十,依旧威武不凡。
满殿寂静,无人敢说一言,气氛凝固而低沉,都是为其一人臣服。
大殿之上,好似浮着一股压抑而凝重的阴云。
“起来吧。”
他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卫蓁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晋宫比之楚宫,更是压抑,也更令人喘不上气。
卫蓁柔声道:“谢过大王。”
“听之前出使楚国的使臣说过,你也擅长抚琴?”
晋王靠在王椅之上,酒樽叩了叩椅柄,发出低冷的响声,令人脊柱发麻。
卫蓁称是。晋王道:“那便随手抚上一曲试试。”
卫蓁起身走向案几,使臣从屏风之后走出,为卫蓁将琴放好。
而同时她匆匆一瞥,余光刚好捕捉到屏风后祁宴的身影。
她剧烈跳动的心放缓了些,走到案几后款款落座,看着面前那一把玉琴。
如是场合,自然不能出一点错。
只是这琴,她也是第一天碰,并没有多熟悉。
卫蓁要弹的曲子是《流光引》,此曲乃是楚地之曲,曲谱在她来前已经内化于心,背了百十遍,然而在手放上去的那一刻,从前所学好似都烟消云散。
她欲先用一段婉柔和缓的曲调过渡,待熟悉了这把琴后,才开始正式地弹奏。
她指尖轻拨琴弦,曲声便缓缓流淌而出。
一弦一音,曲调婉转。
琴声悠远,渐渐转为清澈之音,叫人想到了空濛的月色,夜下行走的流光,夜光澄澈而空明,天地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卫蓁熟悉了琴,也更加得心应手,就在琴音继续在大殿之中飘散,突然“铮——”
刺耳的一声,骤然响起,一下打破静谧的氛围。
殿中众人不明所以,皆望向卫蓁的所坐之地。
王椅之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怎会断弦?”
卫蓁一只手捧着断了的弦,另一只手指尖被割破出血,手腕颤抖,方才那刺耳的一声铮鸣,仍在耳畔回荡,叫她浑身血凉,视线都跟着晃荡起来。
卫蓁并未被此事打断,继续抬手拨弦,清澈之音再次在大殿之中回荡。
鲜血不断从她指尖流出,浸红了琴弦,每一次拨动,带来的巨大震颤,都叫她指尖如被钝刀子割肉一般,更加的疼痛。
这是晋王爱女留下的琴,珍贵无比,而她卫蓁在晋宫正式场合第一次出场,就将其弄坏,晋王怎会不怪罪?
怎会断弦?
是啊,好端端地怎会断弦?
因为这琴弦,被人事先动过了手脚。
那断弦的开裂之处,不是指尖拨动留下的伤痕,更像是由剪子剪断落下的痕迹。
这把琴一直放在侧殿之中,在宴席开始前,必定有人动过它。
是谁想要陷害她?:,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