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子已醉,先前对紫皮葫芦容量的疑惑,随醉意而消散。
他也是被白一男所救,才寄居于破庙。
后来教授白一男识文断字,受白一男敬重,所以由白一男亲自搀送季夫子回房。
庙内长桌前只剩下灰袍老人和老七相邻而坐。
灰袍老人又给老七斟满一碗酒,笑道:“老七兄弟,我听说当年遭遇洪水,你和白一男一同被冲到岸边获救?”
老七咧嘴一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是呀!当年真是命大,在洪水中不知冲荡多少时日,万万想不到还能活下来。”
灰袍老人又给老七续上一碗,道:“在洪流中保全性命着实不易,想来老七兄弟和白一男定是遇到贵了人吧?”
老七端着酒碗,微微晃动,锐利的目光注视老人良久,才淡淡说道:“确实!记得那时我尚在昏迷之中,凭借着一点模糊意识,隐约看到有位中年仙人飘身而来,将我,还有一男从洪流当中救起落于岸边,他一身黑袍飘然,给我和一男身体中灌注了一道仙气,也许就是凭借那道仙气,我们俩才得以存活下来。”
灰袍老人静静地听着,也在想着。
中年仙人,黑袍飘然,应该就是那个家伙了。
给老七和白一男身上灌输的所谓仙气,应该就是浩然之气。
当时那个家伙应该没什么其它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为了保全所救之人性命,输一道浩然气入体,以驱除邪湿护佑三魂。
没想到白一男天性便与浩然气相亲,致使那缕浩然之气竟在其体内生根。
后来,老七教授白一男练习拳法、剑术,使其体内气息效仿周天运转之势,阴差阳错的便渐渐步入修行门庭,铸就了丹玄。
而白一男自己却浑然不知,还以为他是尘世间一个天资不错的纯粹武夫。
道法自然,莫过于此了。
“老哥,不管怎么样,一男救你是出于善意,虽然你老人家也许并不需要他出手相救,可一份善意终究应该得到善待,想来你也绝非什么恶人,所以……”
老七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灰袍老人的思绪,一双冷峻的目光紧紧盯着老人,沉声道:“所以,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歹意吧?”
老七说到最后,眼底透出凶狠,仿佛一头孤狼,随时可与人搏命。
他突现这般状态,当然有其理由。
虽然他只是一介尘世武夫,却也在江湖沉浮半生,亲历了不知多少风浪,见过了无尽的世态人心,怎会看不出眼前的老人,绝非凡俗之辈。
单单一只紫皮葫芦就可见一斑,其中所盛酒水,仿佛饮之不竭。
这等异宝,岂是凡俗之辈可得?即便得到,凡俗之辈又如何守得住?
身怀重宝的耋耄老人,一人一牛游历天下,还能满脸悠然。
这样的人怎需乳臭未干的白一男相救?
老七想不明白,出于谨慎,自然就有了担忧。
沉浮半生刀口舔血的他好不容易才宁静安逸下来。
生活的安逸,内心的宁静,实在来之不易,绝不希望有人破坏这种宁静。
一旦有人非要来搅动一番,他绝对倾尽全力,不顾后果,以命相搏。
灰袍老人眯眼一瞥间就可看透人心,却依旧淡然自若,怪不得那小子想用换命的方式助他出城,原来是传承于这个老七呀。
他举起酒碗敬向老七,没有言语,只是目光真诚,轻轻点头。
老七沉寂着,良久,神色渐渐舒缓,无需言语便已释怀,随即饮尽了碗中佳酿。
两人这才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夜已深沉,璀璨的星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映照在庙内,老七一瘸一拐的缓缓走了出去。
灰袍老人独坐庙中,身旁是只剩下半截泥塑神像的土地爷稳居正位,破旧的供桌上还有一份杂烩炖菜和两张烙饼摆做祭品。
这是寄居在破庙众人的供奉,土地爷才是这里的主人,白一男等人只是寄宿,所以每天都会将一份饭食供奉给只剩半截泥塑神像的土地作为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