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雪剑回忆起和沈谛相处的这些年,大京中有无数比长恨更美更多情的女子,络绎不绝地往将军身边凑,但确确实实从未见将军对哪位女子侧目以待,将军似乎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后来打仗打久了,干脆连女色都不近。
如此想来,以他对将军的了解,为长恨赎身定有他的理由。长恨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恨他如今才明白这些道理,怪不得将军与他疏远。
可是……将军到底在作甚么谋划?为什么连他都不愿相信?
种雪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他回手重剑入鞘,不愿看长恨眼睛。
“种某为自己的鲁莽向长恨姑娘道歉。”
“哼!你呐就是关心则乱,我都能明白的事你能想不明白?能成为沈大将军的副将怎么可能没有点脑子的,您说是吗?青云副将!”
长恨眨眨眼,起身欲要收拾酒甑。
种雪剑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长恨姑娘你——将军为何要赎你?”
他想不明白为何将军要赎回长恨,若是为美色,眼下相处这些时日,他观将军对长恨规规矩矩,绝无私情。到底是什么能让将军将这样一位只见一面的姑娘赎来放在身侧?
长恨收拾地上碎瓷的身影一顿,良久慢慢站直身体,轻笑一声。
“还能为什么?我都能想明白的你想不明白?也是……你关心你的将军,自然眼里半点都看不见其他人,不会切身处地地想甚至是不愿意想。”
长恨散漫地一丢手上的碎瓷片,任凭溅起的泥浆脏污自己的裙角。她转身朝种雪剑勾起一抹很不是滋味的苦笑。
“在这南淮城中,妾身的才情容貌若是论第二,绝无人能称第一。但妾身为娼妇除了一身讨好男人的本事再无他用。沦落风尘十八年,南淮城内的权势我闭着眼都能说出他们的喜好。将军买我却不碰我,不就是要用妾身去勾引其他的男人。呵呵呵他不碰我——他还嫌我脏呢!”
长恨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和将军的那颗心比起来,不知道谁要更脏些。”
给了她希望却又再次把她打入深渊,甚至是更黑暗更残酷的深渊!往日卖自己还能说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日后只能说是自己瞎了眼,上赶着给人糟蹋。书姨恐怕都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她更无耻的角色,凌迟人还要人感恩戴德!
“将军不是那种人。”
种雪剑皱眉反驳,“你这些日子和将军朝夕相处难道看不出来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和你一样!可怜人罢了!沈大将军是邗朝万人之上的人物,如今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南淮,还要和南淮城内的那些畜生交好,想来以往光辉伟正不过都是虚名!连你——他的副将都是个龌龊不堪的人!”
长恨她眼神悲苦又愤怒,泪流满面,肩膀颤抖地控诉着。种雪剑罕见地没有反驳她。将军的死讯还没从大京城内传出来,南淮里的人不知道将军的处地有多艰难,更让他无法张嘴的是他真的揣摩不透将军的心思。
种雪剑的默认在长恨看来就是无可抵赖,他的沉默验证了长恨的猜想,长恨霎时间陷入了绝望!在长久得不到回应之后,长恨索性疯了。她凑到种雪剑的面前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道
“说不出话来了?那你就永永远远做个哑巴去吧!千万把你对你家将军的那些恶心臭、受人唾弃的肮脏心思永永远远地埋在你的心底,埋好埋死!让你光辉伟正的将军永远都不知道原来他当成亲兄弟的副将对他抱着这样恶心的欲望!”
种雪剑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他不知所措地抬头,下意识地抓住了桌上的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