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古恩麟的消息,是在林糖七上了大学之后。那是在大一暑假的高中同学聚会上,聊起古恩麟的同学是林糖七高中三年都同班的同学,那个同学跟古恩麟是一个地方的,知道的消息也就多了些。
古恩麟转学去私立学校后,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在家了,每天都是吃喝玩乐,要么去网吧打游戏,要么就是跟一帮小混混遛街,没事儿找事儿,隔三岔五就进局子。后来李桑尹高中毕业顺利地考上了姑苏大学,古恩麟几次三番去找她,李桑尹都拒绝跟他见面。李桑尹大学寒假放假回家过年,古恩麟就天天堵在李桑尹家门口骚扰她,有一天李桑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下楼跟他见了一面,后来不知道俩人说了什么,古恩麟突然就疯了一样咒骂李桑尹,李桑尹打了他一巴掌后,就转身回家了。古恩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当晚就放火烧了她家,结果烧死了李桑尹和她的父亲,而她的母亲和弟弟烧伤住院,虽然活着,但是全身7o%的烧伤,生不如死。证据确凿,古恩麟也没有跑,很快被逮捕进了监狱,被判无期徒刑。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林糖七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懊悔无限蔓延开来,虽说当初不是她直接导致的,但是她也是她的识人不清,误信人言,间接影响到了古恩麟的人生。
林糖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直挺着,坚持到班级聚会结束的,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连奶奶那让她郁闷烦躁的咒骂声都没有听见,僵硬地打开qq,看着那个只加了一个人的qq号,几次想要登录上,但是密码,她已经忘记了,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林糖七内心的难过铺天盖地,压在她身上,每喘一次气都觉得难受。
林糖七联系上了高一的班主任,没有丝毫想要寒暄的心情,简洁明了地找他要到了古恩麟父母的联系方式,林糖七捏着手里的纸条,看着上面的号码,几次心理建树后,拨通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古恩麟的父亲古昊,林糖七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地满带沧桑悲凉地声音,不自觉握紧了手里地话筒,努力平复情绪后,林糖七说告诉古爸爸,自己是古恩麟曾经的同班同学,现在知道了他的消息,古恩麟之前对她很好,念在同学情谊上,她想要去监狱探望一下古恩麟,古爸爸沉默一阵,终是答应了林糖七的请求。
跟古爸爸见面的时候,林糖七带上了自己高中时候的学生证和身份证,跟古爸爸解释了,她跟古恩麟是高一的同学,古父看到她的学生证后就不再怀疑了,带着林糖七去监狱办理了手续,预约了下周三。
预约好,两个人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古爸爸控制的情绪,逐渐爆了,他紧紧地拉着林糖七的手,一遍遍说着感谢的话:“谢谢你,还记得我们家小麟,还有心要探望,谢谢你!他,他糊涂啊!我们小麟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小七啊,我,我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还愿意来看他!”
林糖七看着古父一头白,强忍住心虚和眼泪,握住他的手说:“古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毕竟是同学一场,而且在一中的时候,古恩麟他,他真的很好!”
“哎,这孩子,脑子一根筋啊!我真的是后悔,当初没有听他解释啊!他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啊!”
古父泣不成声,林糖七赶忙扶住他,轻声劝道:“叔叔,家里阿姨和妹妹还在等着你,她们都还需要您照顾,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诶,叔叔知道。”
古父抹了一把眼泪,强撑着站起不知何时已经佝偻的身子,冲林糖七点点头,“咱们走吧。”
林糖七看着古父的背影,低着头喃喃地说了声“对不起”
。
探监那天,是个炎热的阴天,没有太阳,没有风,空气里满是燥热,整个城就像一个蒸笼一样,困着城里的人,林糖七早早地等在座位上,她第一次来监狱,看着这个监管森严的地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等到狱警带着古恩麟过来,给他解开手铐,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安静地站到一旁去了。
林糖七看着隔着玻璃冲她微微一笑的古恩麟,林糖七的眼泪当时就控制不住了,她看着古恩麟脸上的伤,知道他在监狱里过得很不好,自责和懊悔让眼泪决堤了,林糖七低下头捂住眼睛,泪水从缝隙里流出来。
“别哭啦!我就知道是你,你来看我,开心一点啊!”
古恩麟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惊喜和开心,这一刻彷佛回到了两个人第一在班级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古恩麟身上穿着的是蓝白色的校服,但是现在他身上穿着的,是蓝白色的囚服。
林糖七擦擦眼泪,强忍住悲伤,努力笑了笑,夸奖道:“那你还真是聪明啊!”
“嘿嘿,林糖七,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跟李桑尹……”
古恩麟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一点悲伤,也没有丝毫的快乐,他没有说完,林糖七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糖七听到这个名字后眼里带着愤怒和后悔,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古恩麟,我……对不起啊,我……”
“你跟我道歉干什么?”
古恩麟双手想要去撑着下巴,但是牵扯到了伤口,最终只是板正地坐着,“该道歉的人,到死都没有跟我说一句对不起,如果那天,她能说一句表示歉意的话,哪怕一句抱歉,我都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林糖七沉默了,红着眼睛看着对面锒铛入狱的少年人,在他原本应该最是意气风的年纪,却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背负着本可以不用背负的东西,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感激和微笑看着自己,彷佛现在不是在监狱里,彷佛还是在校园里,彷佛还是在座位上。
林糖七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古恩麟赶忙哄着:“你别哭啊,我现在挺好的,我想明白了,我现在在监狱里好好学习呢,准备一年后参加高考呢!我现在想清楚了,我现在,我现在……”
古恩麟还是没忍住跟着林糖七一起哭了,这一刻,两个人埋藏在心里的后悔和不甘,共情和相惜都爆了。
两个人哭够了,林糖七红着眼睛抽噎着看着同样红着眼睛的古恩麟,鼓励着他说:“那你要加油,好好高考!争取考个好成绩,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啊!”
他还会有未来的吧,古恩麟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会实现的吧!林糖七看着古恩麟,心里祈祷着。
“嗯,我会的!我会很努力的!”
古恩麟擦擦眼睛,眼泪溜进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