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口的话打消了姚二壮心底最后一丝留恋。
“爹,既然你们不愿意出医药费,那就分家吧。”
话音刚落,姚老头猛地一拍桌子,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混账东西!父母在,不分家,你这是想坏了规矩!?”
这个家里姚二壮最怕的人就是他爹,这种惧怕是扎根在骨血里的。
他硬着头皮道:“不分家也可以,让娘把卫生院赔偿的一百块钱拿出来,家里再添五十,让我和玉花带着孩子去都治病。”
姚老太怕的就是他提这一茬。
“好你个老二,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在打那一百块钱的主意!”
她插着腰,语气强硬,“你们一家七口,还不算振兴媳妇肚子里那个,吃家里的,住家里的,用家里的,处处都要花钱,那一百块本来就该上交归我管!”
“想拿回去?没门儿!”
说完她又冲姚老头煽风点火,“造孽啊,老二原来多孝顺的孩子,可自打那个死丫头来到咱们家,他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姚老头不耐烦地挥开她,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姚二壮,目光瘆人。
“老二,这个家里谁都有资格提分家,唯独你没有!”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都是因为谁咱们的家才会散?是因为谁你大哥才会小小年纪没了娘?又是因为谁你大姐十三岁就被卖给别人换粮食?这些难道你都忘干净了吗?”
听他提起几十年前的往事,一旁喋喋不休的姚老太瞬间噤声,脸色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触了霉头。
姚老头拎起拐棍狠狠戳在姚二壮的肩窝上,“你已经把家拆散过一次了,现在还想拆第二次吗!?”
那是一段血淋淋的回忆。
姚二壮心口生疼,嘴巴里像是含着黄连,又苦又涩,再说不出话来。
姚老头眯起眼睛,看到二儿子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后,才收回了拐杖。
“找你娘拿十块钱给幼宁丫头抓药,再敢提一句分家,老子打断你的腿!”
*
事情的展偏离了姚幼宁的预期。
姚二壮耷拉着脑袋从堂屋出来,脚步沉重,佝偻的背上如同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将紧紧攥着的十块钱交到苗玉花手里。
“爹,你怎么了?”
蹲在墙角的姚幼宁循声望过来。
清晨的光打在她嫩白的小脸上,比最上等的瓷器还要精美漂亮,一双桃花眼似遮了层薄纱,雾蒙蒙的,越显得纯真乖巧。
姚二壮看得心中一痛,哑着嗓子回她,“爹没事,你和你大哥蹲那儿干啥呢?”
昨儿才从丈母娘家赶回来的姚振兴憨厚一笑,“三弟怕小妹走路的时候看不清被绊倒,特意从后山砍了根灰桑树的树杆回来,等我把这上面的刺打磨光滑,就可以给小妹当拐棍使了。”
他卖力地处理着杆子上的棘刺,“到时候你们带小妹去都治病,把这拐棍也拿上,既能给小妹探路,又能防身……”
姚振兴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刻他并不知道他爹钱没要到,家也没分成,去都看病已是遥遥无期。
姚二壮怨自己软弱无能,觉得无颜面对小女儿,竟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当家的,你这是作甚!?“
苗玉花心里一个咯噔,赶忙将他拉近屋子,砰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