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咚!&rdo;&ldo;咚!&rdo;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象琴音在夜风中袅袅传开。薛蘅不禁微笑起来,觉得这种原来自己瞧不起的无聊之举,原来竟是这般美好。脚步声响起,谢朗又跑了回来,他在薛蘅身边坐下,忽然除下了鞋袜。薛蘅嗔道:&ldo;你做什么?&rdo;谢朗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两根细树枝丢在地上,再伸出右脚,慢慢地用脚趾去夹那两根树枝,头两次不成功,但第三次,他终于夹起了树枝。薛蘅看得怔住了,好半天才道:&ldo;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脚趾夹树枝的?练这个做什么?&rdo;谢朗转头看着她,面上一红,低声道:&ldo;蘅姐,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打过的赌?&rdo;&ldo;什么赌?&rdo;薛蘅眉头微蹙。谢朗一下子急了,道:&ldo;就是我以前双臂受伤时,你说只要我能象&lso;无臂侠&rso;江喜一样,能用脚趾夹筷子,你便要跟我姓!&rdo;薛蘅这才想起来,不由哭笑不得,道:&ldo;亏你还争这一口闲气。争赢了,难道我就真的不姓薛了……&rdo;话未说完,灼热的气息扑近。&ldo;蘅姐,嫁给我……&rdo;谢朗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定定地看着她。薛蘅的心顿时怦怦直跳,既甜蜜,又羞涩,还夹着几分慌乱。这种感觉,是她这一生从未体会过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谢朗紧盯着她,见她迟迟不回答,急道:&ldo;你堂堂薛女侠,天清阁阁主,不能说话不算数!&rdo;&ldo;我哪里说话不算数了?我可没说过要、要嫁给你。&rdo;薛蘅好不容易才调顺气息,瞪了他一眼。谢朗将夹着树枝的右脚抬了抬,得意道:&ldo;你说过,只要我能用脚趾夹筷子,你就不姓薛,姓谢!你既然姓谢了,当然就得嫁给我。为了赢这个赌约,我可练了一个多月!&rdo;薛蘅无言以答,心底的欢喜却如潮水般翻涌,唇角不自禁地浮起笑意。谢朗凝望着她,鼻息渐粗。他慢慢地低头,将那份温柔的笑,没入自己滚烫的双唇之中。河水似乎也被这份滚烫煮沸了,在月光中轻轻漾动。不知何时,他已将她压在了身下,她忽然一阵颤栗,挣扎着将他推开,颤声道:&ldo;……不。&rdo;这声音含着隐约的害怕与抗拒,仿佛刚刚愈合的伤口,仍然经不起轻微的碰触。谢朗忽然间清醒过来,他猛地站起,又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水花四溅,溅到薛蘅的脸上。她无力地坐起,感觉到心还在剧烈跳动,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再过一会儿,见谢朗还不上来,薛蘅心生担忧,柔声道:&ldo;你、你快上来。&rdo;谢朗将脸从水中抬起,闷着声音道:&ldo;不。&rdo;薛蘅不明白他好好地为什么又跳到河里,急道:&ldo;你伤刚好,这样会伤身子的,快上来。&rdo;&ldo;不。&rdo;谢朗声音倔犟。薛蘅提高了声调,怒道:&ldo;谢朗!你到底上不上来?!你……&rdo;此时月华移动,照在谢朗涨得通红的脸上,薛蘅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心跳如狂地转过身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过了多久,水声轻响,谢朗慢慢地走上河滩,走到她身后。薛蘅听着自己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ldo;明远,我们在一起,你要承受很多,也要失去很多,你……真的想好了?&rdo;谢朗望着她的身影,轻声道:&ldo;蘅姐,那么艰难的生死关口,我们都一起闯过来了。我们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去在乎其他的呢?&rdo;他高声说道:&ldo;我谢朗,要娶天清阁女阁主薛蘅为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负!&rdo;他清朗的声音在塔玛河上远远传开。薛蘅身子一震,缓缓地转过身来。月色下,二人相对凝望,俱各痴了。一一五、永好&ldo;不能进去!&rdo;&ldo;明远,你绝对不能进去!&rdo;四姨娘与五姨娘一左一右,死死地拖住谢朗的手臂。谢朗看着秋梧院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四姨娘和五姨娘挺起的腹部,终究不敢甩开她们的手,只得哀求道:&ldo;四娘,五娘,我真的有事情找蘅姐商量,就让我见一见她吧。&rdo;五姨娘瞪眼道:&ldo;不行,绝对不行!&rdo;&ldo;就是!绝对不行!&rdo;四姨娘点头道:&ldo;不管天大的事情,都不能破了规矩!成亲前半个月,未婚夫妻绝对不能见面,不然后果十分严重!&rdo;谢朗一天不见薛蘅,便觉得六神无主,这十天如同过了十年一般漫长。他不由抱头哀叹,&ldo;谁定下的这破规矩?!为什么不能见面?&rdo;四姨娘板着脸道:&ldo;谁定下的这规矩我可不知道,但四娘我自打出生后,听到的便是这规矩。不管未婚夫妻以前是否相识,这成亲前的半个月,双方绝对不能见面!要问后果嘛……&rdo;她心思一转,压低声音道:&ldo;其他的后果我不知道,只听说其中一条。&rdo;&ldo;什么?&rdo;五姨娘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心生好奇,忙开口发问。四姨娘道:&ldo;如果谁主动去见另一方,他这一辈子,就要被对方管得服服帖帖,在对方面前抬不起头来。&rdo;五姨娘&ldo;唉哟&rdo;一声,拍手道:&ldo;明远,为了你以后的幸福考虑,可千万不能低这个头。&rdo;谢朗心中嘀咕,只要能见蘅姐一面,便是给她管一辈子又如何?她哪日若不骂他一声&ldo;臭小子&rdo;,他便觉得不舒坦。可这话毕竟不好当着两位姨娘的面说出来,他灵机一动,望向二人身后,喜道:&ldo;蘅姐!&rdo;四姨娘老实,马上扭头。五姨娘却早有防备,眼见谢朗就要绕开二人往秋梧院冲,她大叫一声&ldo;唉呀&rdo;,捂着肚子便往地上坐去。谢朗大急,忙转过身来,扶住五姨娘,连声问道:&ldo;五娘,怎么了?&rdo;丫环婆子们也拥了过来,五姨娘攥住谢朗的手,皱着眉头,道:&ldo;只怕是动了胎气了。&rdo;四姨娘疑道:&ldo;这才五个月,还没到日子啊。&rdo;见五姨娘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急道:&ldo;明远,快,扶五娘回去歇着。真动了胎气,那可了不得!&rdo;谢朗无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秋梧院,扶着五姨娘而去。秋梧院里,二姨娘看着手中的嫁衣,笑得眉眼弯弯,&ldo;薛阁主就是聪明,这才学半个月,就绣得比京城的世家小姐一点不差。&rdo;薛蘅也没想到自己竟有拈针刺绣的一天,不由怔怔地看着亲手绣就的嫁衣。二姨娘只道她是害羞,与三姨娘互望一眼,抿嘴而笑。她握上薛蘅的手,柔声道:&ldo;阿蘅,以后,我们不再叫你薛阁主,就叫你阿蘅,可好?&rdo;薛蘅点了点头,看着二人,踌躇片刻,终于唤道:&ldo;二娘,三娘。&rdo;二姨娘和三姨娘笑得脸上绽开了花。二人看着薛蘅,想起谢朗自定下亲事后那满脸的笑容,越想越是欢喜。两人更同时在心中暗暗决定,要将市井坊间的那些闲言碎语忘得一干二净。正如红蕖一怒之下指着街东头那王婆骂的:你个老货!嚼什么舌头?!老牛吃嫩草又怎么了?圣上恩准的婚事!我家少爷喜欢!见二姨娘撑着腰要站起来,薛蘅忙扶上她的右臂,道:&ldo;二娘,您身子要紧,别太辛苦了。&rdo;二姨娘微笑道:&ldo;不辛苦,再说,明远成亲可是大事,我这才四个多月,辛苦一点不怕。只是三妹‐‐&rdo;她转向三姨娘,叮嘱道:&ldo;你最早生,千万小心。&rdo;二人刚转身,二姨娘又想起一事,回头向薛蘅道:&ldo;阿蘅,这五天,你绝对不能和明远见面。可记住了,他就是翻墙进来,你也不要见他。&rdo;薛蘅微微笑着,点头道:&ldo;记下了。&rdo;待丫头们扶着二位姨娘去远了,院门&ldo;吱呀&rdo;关上,薛忱才从隔壁房中出来,他看着薛蘅轻弯的嘴角,不觉也静静地微笑起来。涑阳最美的季节是金秋。北塔山上的枫树率先将京城染上一团火红,映着白塔碧湖,美不胜收。八月十六,月华皎洁,城东的永宁坊韶乐悠扬。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京城的百姓莫不知道,今天是抚远大将军谢朗迎娶天清阁阁主薛蘅的日子。辈份之悬殊,年龄之差异,加上谢朗曾经的准驸马头衔,薛蘅的守贞阁主身份,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京城掀起无数口诛笔伐、流言蜚语。然而当谢朗在长老大会上力驳群儒,带走薛蘅,皇室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再后来,薛谢二人并肩作战,带领三万将士力守左家堡,为击败丹军立下赫赫功勋。当捷报传来,薛谢二人的雄姿英风,几天之内便在涑阳遐尔遍传、妇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