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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立刻有人惊叫起来:“武王,这怎么可以,这苏妲已——”

姬发的眼神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矮了半截:“是,臣遵旨。”

一个一个的文武大臣,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恶魔一样,离着我远远地,倚着墙壁走了出去。只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是那种老得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那种老头,固执着不肯走,好像姬发的眼神也对他无用了:“王上不能单独见苏妲已,臣必须在这儿看着。”

看着就看着,哼,都这么老了,也不怕看得你太刺激了血管暴裂呀!我看着姬发,千言万语,竟不知从哪一句话说起:“姬发,十二年了,你、好吗?”

姬发大步上前,我身子一软,已经靠在了他的怀中,听得他的声音低沉而痛楚:“妲已,十二年了,妲已。”

我抬头看着他,他更高大了,胸怀也更宽广了,让我在他的怀中,更切实地感到了安全感,我抚弄着他的胡髭,扑嗤一笑:“姬发哥哥,你都有胡子了!”

姬发低头凝视着我:“妲已,我老了。”

我吓了一跳:“你、你都老了,那、那我是不是也老了。”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镜子。姬发拉住了我,低低地叹道:“妲已,你是永远不会老的,你永远这么美呵!”

二、姬发妲已来了,她终于来了。十二年了,我又见到了她。当她倚在我的怀中,我犹在怀疑自己仍在梦中。听着她轻声问我:“姬发,你还爱我吗?”

妲已,你还不明白吗,就连岐山上鸟儿的叫声,都是“姬发爱妲已”

呀!第一次叫出这句宣言时,我们正年少。你是冀州候的女儿,我是西伯候的儿子,两家父亲的莫逆,使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妲已,你是苏伯父最珍爱的女儿,我却是我父亲最平庸的儿子。我的大哥伯邑考不论容貌或是才学武功,都近乎完美。而小弟旦则从小到大,都是人见人爱,我则不上不下,尴尬地成为你戏谑的“呆二哥”

。或许我此生唯一的成就,是娶你为妻。“姬发,你都不来看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妲已嗔道。我还记得上一次你说这句话的神情,也是这样娇嗔着。自从你们短暂地作客西岐离开后,我天天寻着事找机会让父亲派我去冀州。或是带一句问候信,或是打到岐山的猎物要送一份给冀州。总是无事也能找出理由来。父亲知道我的心意,也很高兴地成全。那一次父亲去朝歌晋见纣王,已经两个月了,我忙着庶务,寻不着理由开溜。妲已,我每天都会来到岐山上,我们以前常玩的小溪边,吹着你爱听的竹哨。比起大哥可绕梁三日的琴声,这竹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就为你爱听,我一遍遍地吹。一双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捂住了我的眼睛,我惊喜,以为是在做梦。我回头,你瘦了也黑了,衣服也划破了,鞋子也脏了。你轻咬着下唇,齿如玉,唇如樱,声音美的像天籁:“你不来看了,我只好自己来看你了。看看你在做什么,忙到不能来看我吗?”

我禁不住拥你入怀,妲已,你一个小女孩,要用大多的勇气,经历多少艰难才能来到这儿,只是因为我竟然混账到让你思念让你牵挂,而未能及时来看你呀!她转过身去生我的气,连背影也是如此的楚楚动人。我低声下气地百般劝慰,不由自主地千般许诺,待得她回嗔转喜,我才发现我已经欠下无数的债来。翻跟头学猴子当马骑买礼物都可以立刻兑现,可是那梳头千次,描眉千次等等,看来是要用一生的长侍妆台才能够还得清了!妲已脸儿微红,笑得得意,笑得温柔:“你可记住,你是欠了我一生的。”

我向着山中高呼:“姬发爱妲已——”

一遍又一遍,回响在岐山中,连鸟儿都快乐地学着叫。一生怎么够,妲已,我要二生,三生,生生世世与你相伴。我焦急地等候父亲的到来,等候他回来向冀州候提亲,等他回来给我们完婚。但是父亲一直没有回来,却从朝歌来了令我极度震惊的消息。冀州候苏护造反被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瞒了妲已,再去打听。竟是因为妲已,纣王听说妲已的美色,下旨封妃,冀州候一怒之下反出朝歌,只是为着爱护妲已,哄着她先离开,教她来西岐找我。如今冀州城破,朝歌很快就能知道妲已去了何处。不行,我必须保护妲已,决不能让她落入纣王这暴君之手。我匆匆回府,收拾了行装,告诉妲已,我要带着她到岐山上住几个月。原因嘛,我吱唔着说是我打伤了人闯了祸了,要躲几天。妲已当成是一场野营,喜孜孜地准备这准备那,行李多得差点变成一次大搬家,眼见时间来不及,我不顾她抗议,只将她一人抱上马就跑。眼见岐山一望,然而我忽然僵立。入山口,大哥伯邑考白衣飘飘,早已经候我多时三、妲已我已成为殷纣王的妃子。伯邑考从岐山把我带走,从姬发的手中把我带走。伯邑考的白衣上不沾着一点尘灰,他的声音里,没有半丝温度,他站在那儿,宣布事情的真相和他的决定,每一个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冀州城破,苏家三百口已落入纣王的手中。只为苏妲已逃往西岐,西伯候姬昌被扣在朝歌,武成王黄飞虎已经带着大军向西岐而来,索要妲已。我求死不得,入地无门。伯邑考整个人像是一块白玉雕成似的,完美,却没有一丝的温度。从小到大,我都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活人。伯邑考带着我离开姬发的血,犹留在我的衣角,他绝望的呼叫,犹留在我的耳边我却已被交给了殷军。我的血液慢慢地凝结,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在形成,我知道,那是恨。纣王,你不是“要”

我吗?我要你知道,“要”

我的代价。三月后姜后被挖目,割舌,炮烙双手,惨叫而死。她的叫声凄厉,在皇宫中久久不能散去。我至为惊悸,数日不能入寐,深夜惊醒,总见纣王一脸温柔地于枕边安慰。我看着他的脸,我原是存了心要他痛苦的,要他也受夫妻骨肉分离之痛。这刻骨之痛,这铭心之苦,我与姬发都曾经深受此痛!那日我欣赏着他的进退维谷,痛苦不堪,那毕竟是他结发的妻,爱子之母,十载共枕的。“堂堂天子,拿不了一个妇人的口供吗?莫不是对她余情未了,若以后再有他人造反,大王何以对天下。”

他骄傲,受不住激,他已经认定了她的罪,就不能再教他认自己错;她倔强,本已经有受冷落的怨,又有受屈的恨,宁死不招。两人的脾气斗上了牛,刑具一层层地加码,到最后,脱离了我的想像力之外,脱离了他的怒气之外。姜后的最后一声惨叫使我顿时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是什么支持着了我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这么深这么重的恨呀,我原是指向纣王的呀!可是我却是唯一为此辗转不安的人,他的痛苦只保存了一日,我的惊悸却久久难愈。我看着眼前的人,温柔得令我刻骨生寒,十载共枕的妻,却可以眼也不眨地下这般毒手,若无其事地转身忘记,温情脉脉对着我山盟海誓,他甚至已经快忘记姜后是谁了。我在跟着怎么样的一个魔鬼同床共枕呀!我绝望地问自己,我报复了谁呀?殷王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呀,我要活下去,是否也要变成一个魔鬼?后宫妃嫔宫娥们,在我的面前是强掩着恐惧的笑容,未等我完全转过身去,她们眼中的妒意和恨意便能把我杀死一千次一万次。走在后宫,到处可以听到窃窃私语,到处有窥测的鼠一般的眼睛,我满心恐惧,更甚于走入虎豹成群的森林。我强颜欢笑,然而却日渐憔悴,度日如年。一则自西岐来的消息让我又活了过来:西伯候之子携稀世珍宝为父赎罪,已然来到朝歌。纣王这几天格外地温柔,他答应把这些珠宝都赏给我,甚至还说要让西岐的使者进宫为我展于他们的珍宝。今天是姬发进宫的日子,我一夜不寐,等纣王上朝去了,我在百余件衣裙中挑选,不能穿得太素淡,映得我脸色不好看;亦不敢穿得太艳丽,难道我安于在此吗。挑花了眼,想疼了头,心跳得极快,像里面藏了一只小鹿。终于听到长廊外一声大笑,纣王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我早已正襟危坐,然而,我看到了纣王身后的人,我忽然似万丈悬崖直摔下来。来的是伯邑考,而非姬发。为什么会是伯邑考,姬发呢?他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他没有来?我明明得到消息说他也来到了朝歌呀?表面上,我不露声色;暗中,手差点掐出血来。老天,你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将它重重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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