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瘸成这样了,还嘴硬!”
楚离桑瞪他,“你想害死大伙吗?”
萧君默只好笑笑闭嘴。
米满仓一直盯着楚离桑手上的包裹:“你,可得,小,小心……”
“放心啦,丢不了你的!”
楚离桑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叽叽,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米满仓嘿嘿一笑,这才背起萧君默。三人快步走出了破庙,辩才刚好把马牵了过来。四人各自骑上一匹,向后山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破庙前,一群举着火把的捕吏正带着百十个青壮村民从各个方向迅速逼近……
李世民一夜未眠,睁着血红的眼睛坐在两仪殿中,听着禁军侍卫进进出出奏报,却始终没有辩才父女的消息,气得掀翻了御案。等到禁军在太极宫中折腾了一夜,次日又在禁苑内外实施了地毯式搜索,最后仍旧一无所获,李世民才无奈地意识到:辩才父女跑了!
李世勣在四更时分得到了消息,慌忙起床,赶到宫中,与李安俨等禁军将领一起组织搜捕,同时细细询问了案情经过,随即向李世民奏报:劫走辩才的宦官米满仓及另两名被诛的宦官都只是从犯,主谋另有其人;且此人胆大心细、武功高强、计划周密,很可能是禁军的人。
李世民立刻命禁军清点人头,结果很快就报了上来:除当晚被杀的禁军士兵外,所有人员全部在岗。李世民沉吟半晌,忽然问李世勣:“你说主谋之人胆大心细、武功高强,难道不会是你玄甲卫的人吗?”
李世勣一惊,当即回衙署清查,发现除了外派执行任务的人员之外,唯一失踪的人竟然是萧君默!李世勣万万不敢相信萧君默会是这个劫走辩才父女的“主谋”
,立刻把桓蝶衣找来,问她可知萧君默去向。
桓蝶衣一开始还强作镇定,不一会儿便眼眶泛红。李世勣心中大惊,连忙屏退左右,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桓蝶衣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经过,不过隐瞒了萧君默等人最后的逃亡方向。
李世勣听完,如遭电击,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是日午后,李世勣硬着头皮入宫向李世民禀报,但只说萧君默失踪,不敢提及桓蝶衣。李世民闻言,也觉难以置信,马上命李世勣查抄萧宅。不料,玄甲卫的人赶到萧宅时,却见人去屋空,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当然不知道,萧君默早在行动之前便给何崇九等下人仆佣全都发了遣散费,让他们各自回乡了。
如此一来,萧君默的嫌疑越发坐实。李世民雷霆大怒,立刻下令发布海捕文书,并命人画了辩才、楚离桑、萧君默、米满仓四人的画像,命驿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发各道州县。
蓝田县距长安不过七八十里,当地县令日落前便接到了海捕文书。他不敢怠慢,立刻命所有捕吏全部出动,到下辖各村镇走访巡查,旋即在傍晚时分发现了可疑目标……
发布海捕文书的同时,李世民也给李世勣下了死令,命他不惜一切代价将萧君默等人捉拿归案。李世勣诚惶诚恐,连声请罪。李世民脸色铁青,冷冷道:“萧君默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又是你最信任的属下,如今竟然背叛朝廷,你自然是难辞其咎!不过,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朕暂且不治你的罪,就看你能否戴罪立功,给朕一个交代了。”
李世勣汗流浃背,连连磕头谢恩,之后匆匆回到衙署,调集了十几路人马,沿长安通往四方的每一条驿道分头追捕。桓蝶衣虽然身为队正,却被摒弃在了这次任务之外。她知道,舅父一来是担心她的安全,二来也是怕她跟萧君默的关系会影响抓捕行动。
桓蝶衣没有去求李世勣,而是瞒着他偷偷出了城,来到了龙首原。
当她策马立于昨夜站过的那片高岗之上,泪水便再次模糊了双眼。她内心万分矛盾,既想赶快找到萧君默,又不知找到他以后该怎么办。最后,她只能告诉自己:先找到人再说。
从龙首原往东,分别有三条宽阔平坦的驿道:东北方向,出蒲津关,可前往河东、河北;正东方向,出潼关,可前往洛州及中原一带;东南方向,出武关,可下荆楚,前往长江中下游地区。
桓蝶衣极目四望,最终凭直觉选择了东南方向,拍马向原下驰去……
李世勣忙了一天,回到府中,不见桓蝶衣,忙问夫人。夫人说桓蝶衣傍晚时候回来了一趟,匆匆打了一个包裹便又出门了,连晚饭都没吃,问她要去哪儿,只说是出任务。李世勣闻言,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孩子长大了,就只能由她去了。李世勣无奈地想,就像他万万没料到萧君默会去劫辩才一样,他同样无法阻止桓蝶衣去做她想做的事。恍惚间,他仿佛还能看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缠在他膝下,吵着让他教他们武艺,可一转眼,这两个孩子便都已长大成人,有了他看不透、料不到的心思,也有了他们对自身命运的考虑和抉择。对此,李世勣又能怎么办呢?
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上苍,让它保佑这两个孩子平安无事之外,李世勣只能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发出苍凉一叹。
山间小道,崎岖难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萧君默四人摸黑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确定身后没有追兵,才下马歇息,点了一堆篝火,然后围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动。
“法师,”
萧君默道,“您既然选了武关方向,应该是想好去处了吧?”
辩才想了想,模棱两可道:“贫僧是想到荆楚一带,去见几个老朋友。”
萧君默点点头:“既然如此,在下当陪同你们前往。”
辩才迟疑了一下:“萧郎,你舍命救出我们父女,贫僧万分感激,可眼下你伤势不轻,还是……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吧。”
楚离桑看了父亲一眼,感觉他虽然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想甩掉萧君默,心里老大不乐意,便道:“爹,你说得对,萧郎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咱们是该先陪他把伤养好,然后再上路。”
她故意在“陪他”
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辩才一听,有些尴尬:“关键得看萧郎自己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