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沉,眼神狠厉,这是佟佳沅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如此重要的亲人即将离开他,他定是十分难受的吧。
太医害怕地不停磕头:“臣等定会竭尽所能。”
太皇太后病重,后宫妃嫔们都要前去侍疾,她作为皇后,更是要一天三次地待着慈宁宫,康熙也是,每天只在辰时去乾清门听政,还下令说若非是要紧的事,就不必来报,康熙向来勤勉,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疏忽朝政。
他在慈宁宫一日三次地服侍着太皇太后用药,还长与太医商讨用药,亲尝汤药,佟佳沅每每看他,都觉得十分辛苦,索性也都在慈宁宫住下了,他看着太皇太后吃药,她便管着他用膳,免得太皇太后还没去,他先病倒了。
可到了十一月,太皇太后的病还是越发加重了,已经开始认不得人了,人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怕是撑不到过年了,可康熙却还是不肯放弃,日夜祝祷,每每去奉先殿都会跪上一夜,请求祖先庇佑,还亲自带着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寿数。
可人胜不了天,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距离新年还有五天,太皇太后还是终究还是不行了,她跟着康熙进去见太皇太后最后一面。
不愿合葬
太皇太后双目有神,口齿清晰地和康熙交代着事情。
明明是这些天以来她状态最好的时候,康熙却在一旁泣不成声,佟佳沅也落下泪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太皇太后已经到大限了,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这个荣耀了一辈子,又骄傲了一辈子的草原女子紧紧握住康熙的手,告诉他等她去后把她葬在孝陵附近便可,不必为她惊动太宗皇帝。
康熙有些犹豫,“皇祖母。”
他没想到皇祖母竟不愿与太宗皇帝合葬,这本不合祖制,可看着眼前骨瘦如柴,又教养他长大的皇祖母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跪在一旁的苏麻喇姑含泪看他:“皇上,求您答应太皇太后这最后的请求吧。”
康熙流下泪来,艰难点头:“好,皇祖母,孙儿答应您。”
太皇太后露出了如孩童般开心的笑容,她握着康熙的手:“玄烨,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很欣慰这辈子能教出你这个好皇帝,这些年哀家过得很好,如今是先帝来接我了,你不要太难过了。”
她看着康熙,最后嘱咐道:“琪琪格是个命苦的孩子,我去后,你要好好奉养她,还有苏麻喇姑,你也要好好照顾。”
康熙重重点头:“皇祖母放心,儿臣一定会将皇额娘当成亲生额娘来奉养,也会照顾好苏麻喇姑的。”
太皇太后点头,伸手去找佟佳沅:“皇后。”
佟佳沅理解她的意思,她伸手握住她的手:“皇祖母放心,臣妾定会好好照顾皇上和太后娘娘的。”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那哀家就放心了。”
她看向天空,轻轻呢喃着:“皇太极,我这一生,对得起你爱新觉罗家了。”
下一秒她便永久地闭上了眼,这个颇为传奇的女子终是在大清后宫走完了她的一生。
太皇太后去后,康熙悲痛欲绝,伤心的几近昏厥,与他一样伤心的还有皇太后,这位被大清后宫中困了一生的草原女子,她是孝庄的侄孙女,顺治帝的一个皇后被废之后,她就孝庄接进了宫里。
顺治帝在时,对她不曾宠爱,他去了之后,她这个不宠的皇后成了太后,然后便在这慈宁宫待了一辈子,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只和太皇太后相依为命,如今她最亲近的亲人离去,她自然伤心欲绝。
佟佳沅一手看着康熙,另一边还得看着皇太后,还好苏麻喇姑在一旁帮忙,要不然她真的要不行了,不说别的,就以她的蒙语水平没有翻译的话她都没办法和皇太后交流明白。
她看着眼前这个跟在一辈子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子,即便她自己已是十分悲伤,却还在宽慰着她:“娘娘不必担心我,太皇太后是去侍奉长生天了,那里有她的阿玛额捏,还有她最爱的人,她定会过得比在这大清后宫来得更好的。”
佟佳沅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是啊,死去的人已没有记忆,奔向了爱她的人,可活着的人却在感受悲伤与痛苦,可活人终究要好好活着,她道:“姑姑放心,我和万岁一定会好好照顾您和皇额娘的。”
苏麻喇姑冲她笑了笑,她早已哭红了双眼,人也变得憔悴不堪,但还是用尽全力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她点点头:“奴婢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
看康熙又在殿中发呆,佟佳沅轻轻上前给他递了一碗羹汤,“表哥,多少吃点东西吧。”
康熙默不作声,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朕现在吃不下。”
“可你已经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她现在都想找个针管子给他直接把葡萄糖打进去,免得天天折磨她,毕竟他再不吃东西也不用在这怀念太皇太后了,直接下去陪她就行了。
康熙:“朕自幼失怙恃,是皇祖母把朕养大,还把这大清江山传了朕的手里,教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如今祖母去了,朕却总觉得平日里为皇祖母做得还不够多。”
佟佳沅微微叹气,想了想说:“表哥,太皇太后已是高寿,生前又安享富贵,已是常人不能及的,若我能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值得。”
康熙皱眉看她,“表妹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佟佳沅轻轻扶在他身上:“虽不中听,但也是实话。”
她认真地看着康熙:“表哥若真觉得为皇祖母做得还不够多,那不如听皇祖母的,把她安葬孝陵附近吧。”
她知道康熙正为了这件事迟疑,他想完成皇太后的遗愿,可不与太宗皇帝合葬,又违背祖宗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