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得有理。”
站出一步,她昂首挺胸毫不畏惧。
“孙女虽年少,但也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沈。云林村沈家这么多口人,都是一家。不能因为某些人的事,就侵害大家的利益。二伯母,你说是吧?”
程氏眉头锁成疙瘩,右眼皮跳几下,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二伯母怎么不说话,难道还有什么其它想法?”
大道理摆在那,程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反驳:“自然如此,二丫,也别怪二伯母不忙你,我们也是为整个沈家好。”
宜悠点头,面对所有人:“我受沈家这么多年恩惠,总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好,来人,开祠堂。”
老太太声如洪钟,忽略掉心中那几不可察的遗憾,她全沉浸在喜悦中。当年神婆就对她预言过,远离老四,即可顺遂后半生。彻底摆脱他,则可惠及子孙。这么些年她按着做下来,果然一路掌管了沈家大权。如今此事一成,指不定春生来了福运,通过乡试一路做成官老爷,为她请封诰命。
“二丫多次忤逆长辈,如今犯下大错累及全族声誉。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沈福祥与李氏亦罪无可恕。老身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恳请将此不肖子孙驱逐出沈氏宗族。”
颤颤巍巍的跪下,她假意用帕子拭着热泪。从宜悠的角度,可惜清晰看到她弯起的唇角。
二叔公脚上带着泥,站出来仗义执言:“嫂子,此事是不是不妥?老四一家错不至于这么大,不该当如此严厉的惩罚。”
“二弟,嫂子自己的孩子,骨头至亲。”
“噗……”
宜悠没忍住,终于笑出来。奶奶当这些人都是瞎子么,若不是当初她与柳姨娘生产隔着一段时日,怕是大家都会当她爹和五叔间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所以才会被如此苛待。
“老身知道,大家对这些年福祥的事有疑惑。事已至此,老身索性把话说开。当初老四出生后,家主曾请人给他算过命……”
大越朝很信命理,听到沈福祥天煞孤星的命格,二叔公态度也软了下去。
“这些年沈家虽偶有风波,但也事事顺遂。直到这个把月,老四家开始不平静,二丫就立刻出了事。”
沈福祥大惊,原来娘这么对他,竟是因为这道理?脸憋成绛紫色,他愧疚的看着妻儿,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因他而起?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宜悠松开衣袖,将黄色方帕捏在手心。这可是她在程氏身边五年中最大的收获,前世她与祖宅这边一个鼻孔出气,自然会帮他们保守秘密。而如今,这件东西反倒成了利器。
“沈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世代耕读传家、明礼守信,有功该赏有错该罚。老身就是再疼福祥,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置全族安危于不顾!”
掷地有声,说完后老太太起身,双目朝天流下两行浊泪。即使被说的人是她亲爹,宜悠也忍不住要为她这份功力喝彩。就是放在前世陈府中,老太太一番唱念做打也能数中上。
“娘……”
沈福祥起身,宜悠后退一步摁住她爹,给娘使个眼色。
李氏会意,忙扯住丈夫和儿子。事到如今,他们一家只能选择相信二丫。
“奶奶先别哭,您说得有理。不过在处置我爹之前,咱们得先弄明白,究竟是天煞孤星,还是奸人作祟蒙蔽视听!”
将刘海拨弄起来,她瞪大眼睛,挺胸收腹提高音量,整个人精气神立刻提了上来,神情中也带着几分不怒自威,让人不由信服。
“宗族大会,哪有晚辈抢长辈话的道理!”
向来于沈福海全家走得近的一位堂叔厉声呵斥。
“堂叔难道跟奶奶一个辈分,在她面前如此旁若无人大声嚷嚷?莫非是侄女听错,或是您这话有所针对。”
宜悠眯起眼镜问道,据理力争,气势上先压此人一筹。
“奶奶刚才也说过,沈家最是明理。我虽年幼且备份小,但不代表我说的全是浑话。今日站出来,着实有些疑问。在场诸人,可记得这方手帕?”
捏着帕子一角将其展开,鹅黄色手帕边角绣着一圈滚边,绣工很是精致,只是中心那抹醒目的黑褐色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站在角落里,一个鬓角斑白的汉子站起来:“这……这是娘的东西!”
哭泣的老太太瞪大眼,朝这边看来,就连程氏也变了脸色。
“大伯,您仔细认认,可确定是柳姨奶奶的东西?”
若是沈福江的“娘”
还有些含糊,宜悠的柳姨奶奶则是确定了话中人的身份。沈老太爷当年的真爱,在程氏进门前产下长子沈福江的小妾,正是沈家祖宅原丫鬟柳氏。
其实那段往事,仔细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哉一个人头上。今时不同往日,四十年前兵荒马乱,眼瞅着家中壮丁不知哪天就会被征兵去前线。这一去,定是生死不知,作为沈家嫡长子,老太爷当然会尽可能早的留下子嗣,以防绝后。可偏偏,娶进门的程氏和爱妾柳氏都是心大的。最后开国皇帝拨乱反正,确立嫡长子继承制,东风压倒西风,沈福江和沈福海二子之间才有了今日天壤之别。
老太爷去世没一个月,柳姨娘亦因“忧思成疾”
跟着去了。至此,存在了二十载的妻妾之争,以正妻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这,这东西的确是娘以前最喜欢的一方手帕,她最喜欢用这种滚边不绣花的手帕。你看这线,当时还没有现在这种又细又白的新棉花,绣花的线颜色比较暗,粗细也不均匀。一定是的,这一定是娘留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