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先前四丫之事,夫人本就对他多有不满。今日若是再明着偏袒,后果可想而知。
“大胆刁民,竟敢欺瞒本官。来人,杖责五十!”
与县衙责罚相同,大越刑杖,需要褪去亵裤。眼见沈福海如此,围观妇孺皆以帕掩面,唯恐长了针眼。
“大人,草民冤枉!”
沈福海未曾想,只这一会形势竟急转直下。往常无往而不利的贿赂手势,如今县丞却权当未曾看到。如此多乡民面前,他露出□白花花的肉,日后还有何脸面做人。
宜悠站在李氏身侧,不错眼的看向沈福爱。随着一声声的棍棒,她仿佛感觉那些年所受的闲气皆被拍打在地上,消失于无形。
握紧拳头,她不靠陈德仁,也能讨回沈家昔日加诸于她身上的不公。而这种感觉,却比百般谄媚牵绊讨好后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要好太多。
五十杖责也只是一小会,衙役亦不齿此等禽兽,每一下用足力气,直打得二人哀嚎不已。
只是兄妹二人身上却有不同,看似强壮的沈福海此刻皮开肉绽,而虚弱的沈福爱,却因臀部肥肉多,此刻只是略微发红,并无任何伤口。
宜悠目光自血滴上移开,昂首挺胸面对夕阳,单单这些还不够。依靠多年积累的民脂民膏,沈福海打通多方关系,如今还稳坐沈氏族长之位。今日,她要搏一把,将他彻底自上面拉下马。
拈起药包,她对着夕阳看一会,渐渐也看出点门道。
“大人,民女另有事要说。”
早先谈论热烈的妇孺,此刻早已闭上嘴巴。铁证如山,再羡慕李家母女比自身貌美,他们也只能闭嘴。多数信口开河之辈,此刻多少心存愧疚。
“当年之事与沈大小姐无太大关系,因为其起因,乃是沈福海贪恋幼妹,借着送亲,趁新郎敬酒空当行迷|奸之事。”
提及“迷|奸”
二字,县丞脸色颇为尴尬。堂下女子正值碧玉年华,正是貌美如花之事,他也曾心存歹念。
“你可如何得知?”
“还请裴大人借宣纸一用,另请县丞着人端一水盆。”
二物齐备,宜悠小心将药粉抖落出来,余下空纸则投入水盆。经年累月黏在纸上的药粉灰尘没入水中,纸张渐渐变干净。
“民女与娘亲自离开沈家后,便以卖包子为生。包子贩卖所用油纸,与药铺包药所用一般无二。此纸牢固,但经人手往往留下手印。
大人请看,如今纸上最为清晰的大拇指指印,应是当日下药之人。”
众人走近水盆,只见迎着太阳,拇指指引格外清晰。
衙役拉着晕倒的沈福海,着朱泥于宣纸上留其五指痕迹。经由仵作比对,两指印却系一人痕迹。
“大人,方才药粉融水,色泽稍有变化。加之其残留味道,此药当属朝廷所禁淫药。”
最后一丝退路亦被仵作堵死,幽幽转醒的沈福海如遭雷劈。他心悦小妹多年,得偿所愿自是欣慰无比。悔不该,当年一念之差留下此物纪念。
如今闹到这般,家中老母还待他赡养,只能委屈小妹。小妹多年只有一女,如今四丫已然不用操心,他自会将此女当做亲生,也总比她留在程家受人磋磨要好。
想到此他虚弱的开口:“大人,当年草民误入歧途,盖因受小妹引诱。多年来因心怀愧疚,是以多番隐瞒,还请大人赎罪。”
沈福爱从未受过这等痛楚,此刻早已晕过去,自是无从辩驳。沈福海拿出的理由很充分,身处程家周边亦有忠心陪嫁,若非新嫁娘有意配合,他怎会如此容易玉成此事?
宜悠瞥了死猪般躺在地上的沈福爱一眼,并未多言。一则此事她也无从辩驳,二则嫡亲兄妹通|奸,即便侥幸保存性命,沈福海后半辈子怕也前程无光。
陈县丞看到沈福海捏起的手指,他在暗示前些日子孝敬银两。同为男人,此事他也确实有所偏颇。
而后他下令,沈福爱其罪当诛,大越令,县城不能砍杀犯人,着人押往京城,等待秋决。而沈福海,则是就地关在县衙大牢,等待云州巡抚审判。
宜悠吐出胸中郁气,拜谢县令。天道昭昭,因果循环,今日结果全因这对兄妹自身作为而起。
经此一役,沈家名声自然大损,索性她早已脱离。沈家如何,与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亲们如此讨厌沈福祥,那直接pass他。不过给李氏找的汉子,是中年富帅好,还是朴实的无产阶级?
☆、
待得衙役着镣铐锁住沈福海同沈福爱,押解二人下去,宜悠一颗心方才落到实处。
趁着退堂前的空档,她仔细琢磨县丞态度转变。分明是尽怀恶意,想为那对兄妹做主,缘何会突然一副公正严明父母官的架势?
“此荷包自沈福海身上搜来,内有纹银二两,便做赔付,悉数交予吴掌柜。”
县丞朗盛说道,裴子桓奋笔疾书将其登录在册。
站立在堂下的宜悠听闻此言,却是心思一动。再看周遭或艳羡或惊讶的眼神,她更是不得不往深处想。
云州富庶,县丞久居于此自不会顾忌那点散碎银子。然而对于平头百姓而言,纹银二两却是重金。几个月前,沈福海曾因族学三吊钱,借宗族之势,妄图卖宜悠入县衙为婢。
依大越度量衡计算,一两纹银便做一吊钱。方才李氏为她添置的银钗,才堪堪一吊钱。此刻宜悠瞅着那三分之二个自己,感慨着事实无常自家变化地覆天翻之时,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县丞与自家并无大交情,排除此点,今日之事如此顺利,怕还是沾了吴掌柜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