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阿鼠,绰号“竹鼠”
,乃是本地口碑最佳的私家侦探,一天前,闻蝉找上门来,委托他调查这家烂船公司的成员结构。
阿鼠回忆接待闻蝉的情景,至今仍有些心荡神驰:“她好有礼貌,人又温和,我几乎要忍不住立刻告诉她……但蕖哥你放心,事关你的公司,还是要问过你嘛。”
楚红玉也看清了支票上的签名,立马探身敲打他的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叫老猫烧须,看不出来她在跟你使心计?你对她和盘托出,她就立刻达到目的,再无多余的温柔给你。”
“玉姐,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她还与你同样都死了丈夫,可惜她便没你这么好命,熬死一位断子绝孙的老爷,继承巨额家产,你妒忌她年轻,她还要羡慕你富有且自由……”
他这是职业习惯,三两句话便能将一个人的家底讲清。
楚红玉气得腮肉直颤,直接把还烧着的香烟丢向他,送他脏话,他捡起来端详上面的口红印,恬不知耻地吸上一口,气得楚红玉要跳起来揍他。周见蕖拍她一下,示意她无需与阿鼠这种人计较,阿鼠其人,说起来复杂,简单讲,周见蕖救过他的命,他如今替周见蕖做事,他还有用。
周见蕖捻着那张支票,指腹印在签名上,似在用力爱抚闻蝉。他紧盯阿鼠,饶有兴致地问道:“她脾气好,你便宰杀她?”
无需动用任何人力便知的信息,也敢收如此巨额。
可这哪里巨额?虽说不算良心价,但也不算宰人。阿鼠连忙解释:“不是啊,蕖哥,不怪我,我照例报价,以往那些豪门阔太都要小气地向下压,是她直接答应,立刻为我写支票,我只能含泪笑纳。”
楚红玉送他的那半截烟将要烧到头了,他抬臂要往桌上的烟灰缸里丢,周见蕖折上那张支票塞进口袋,留作收藏,下一秒抓住他的手,香烟在他右手腕的肌肤上按灭,烙下一枚烟疤。
阿鼠嘶声低叫,熟练地求饶:“蕖哥,蕖哥,错了,知道错了……支票你拿走,我免费告知她情报,尾款绝对不收。”
“收啊,周自秋的钱,为什么不收?”
阿鼠心下了然,他这是要大鱼吃虾米,自己则是中间人,是小鱼。
“yes,sir。我收,然后保证第一时间给您送到。”
周见蕖满意答案,取一张餐巾纸擦手,冷声提醒他:“给玉姐道歉。”
阿鼠听话,站起身来向楚红玉鞠躬:“玉姐,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我没素质嘛。”
楚红玉冷哼一声。
事情解决,周见蕖起身,还是要走,不忘提点阿鼠:“你明天要出差公干,没时间给她调查,先拖几个月。”
“她看起来很急,催我怎么办?”
“还要我教你怎么敷衍?”
“不用,我懂,保证完成。”
他和楚红玉打声招呼:“走了。”
楚红玉白他一眼:“你赶紧走,坐不过十分钟,看十一次手表。”
三人像在打哑谜,服务生都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走出森记冰室,周见蕖给秦博恩打电话,直入主题:“上次说的那位卖鱼佬,地址再给我说一遍。”
秦博恩小声低咒了一句,没等开腔,周见蕖又说:“我听到了。你想练拳,欢迎来酒店健身中心找我。”
他骂他“cheapan”
,他虽无文凭,但现在看英文简报都不费事,怎可能不懂诸如“cheapan”
“dressde”
这些简单词汇?
秦博恩赶紧报上地址,不忘补刀:“你小心又作茧自缚,讲不准还是人家夫妻恩爱时的情趣,你触及她伤心事。”
他不知哪里来的自信:“这次不会。”
次日傍晚,闻蝉从慈善会返家。
一辆卡车停在路边,她还以为是哪户邻居在搬家,下车后才发现自家屋门大敞,几位搬运工走出来上车,潇洒离开,那情形好似她闯入别人家门——是她忘了,这本就不是她的家,她只是暂住。
进门便看到翁姐做完打扫,闻蝉淡笑着问:“那些人是做什么的?我还以为家里遭贼。”
翁姐满眼欣喜,指着客厅的方向给闻蝉指路:“闻小姐,你快去看,好漂亮的。”
闻蝉不明所以,走进客厅第一时间还没发现,环视一周,目光停留在最里面的那面墙,惊讶到愣在原地。这面墙原来放着什么家私已不重要,如今被一只巨大的观赏鱼缸取代,与整个客厅融入得极好。
鱼缸足有六英尺长,除了生命之水别无其他装饰物,鱼有两条,通体石膏白,小臂长度,鳍尾似绸,随波摇曳。满目粼粼波光,不知是灯在作祟,还是鱼的色泽,抑或是两相辉映。
闻蝉出神地望了许久,甚至连后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听到,周见蕖在后院草坪上吸过烟回来。
她克制不住因惊喜而提起的唇角,扭头正要追问翁姐,撞上周见蕖的双眸。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也没讲话,而闻蝉则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
她收回礼貌称呼“见蕖”
二字,张嘴后停顿一秒,才讲话:“你也喜欢蝴蝶鲤?”
虽然她的表情早就出卖了自己,但切实地听到她讲出来还是不一样,周见蕖顿觉心旷神怡,脸上却毫无表情,语气淡漠:“别人送的。”
闻蝉不疑有他,更像是没话找话:“为两条鱼,制这么大的鱼缸,你破费了。”
他补充:“也是送的。”
“你朋友?好大方的朋友。”
她几乎每句话都以“你”
为开头,周见蕖注意到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开始发难:“你对我难道没有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