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舟缓缓在黑暗中坐下,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熟悉得好似在梦中经历过无数次。
随着宗连心中的恶意丛生,江行舟眼前的光幕越发明亮,周围的黑暗像潮水一般褪去,他仿佛听见了魔物攀扯在他的耳边,哭喊求饶着不肯离去的声音。
江行舟微微勾起嘴角,愉悦地看着宗连一刀砍下魔物的头颅。
宗连上下打量着魔物,似乎在考虑着从何处入手,才能吸食魔气,江行舟轻声提示道:“修行之人炼化灵气结成内丹,魔物,自然也有。”
宗连恍然大悟,学着魔物的样子,伸手掏进魔物內腹,摸索了片刻,他眼睛一亮,扯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内丹。
那画面之残忍,陆渺简直不忍卒视,可她眼前的光幕在逐渐熄灭,已经几乎看不见外面了。她蜷缩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宗连,你是个人啊,不要变得和他们一样。”
光芒的流逝似乎减缓了一瞬,最终,陆渺的眼前只剩下了一丝光亮。
魔物吸取修士灵力往往直取面门,从口鼻吸入灵气,可是仙门中没有这样的功法。宗连将魔丹托在掌中,输入灵气探查,果然见魔丹内里灵力精纯。
宗连初时尚且犹豫,担心魔丹被魔气侵染,他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魔丹,隔着可能存在的魔气,然后一闭眼,将魔丹吞了进去。
随着魔丹入口,瞬间融化,化为灵气流入宗连的五脏六腑,新生的力量让他感到自己无比强大。他趺坐在地,将新入体的灵气沿着经脉游走一圈,然后仰头向天,畅快的呼出一口气来。
随着灵力的增强,宗连愈发耳聪目明,这时,他听到旁边一道紊乱而细小的呼吸。
宗连拔下魔物一截指骨,脱手激射而出。
只听一声“叮!”
响,小师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宗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当他看见小师兄失望的表情,反倒镇定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小师兄道:“师弟,师父不是告诫过你,邪魔外道不可取吗?”
宗连冷笑一声:“对,师父不是说了吗,我行事偏激,注定要走上歪路!”
小师兄的眼中难掩心痛:“你何必要如此自轻自贱?师父他不是那个意思!众多弟子当中,师父最担心的就是你,他受先掌门所托,亲手抚育你长大,他对你寄予厚望,唯恐你不能成才,所以才对你严厉训斥,你难道不懂他的苦心吗?”
宗连道:“对我寄予厚望?不明白师父苦心的是你。论资历,你仅排在我之前,论天资,你更是宗门垫底,可是你的好师父,却心心念念,要将掌门之位传授与你,他真正寄予厚望的难道不是你吗?收起你这些甜言蜜语吧,师父会被你迷惑,我可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真令我恶心。”
似是被言语所伤,小师兄后退了两步,静静凝视宗连。
宗连回望小师兄,心中亦是苦涩难当。
这些年,他们从总角稚童,一起成长。他受伤,小师兄给他敷药;他逃课,小师兄给他抄书;他受罚,小师兄给他求情……
宗连何尝不知道,小师兄是真心待他?
可是刚吞下的魔丹好像激发了他心中的恶念,他看着小师兄被自己的恶言刺伤,心中并无慌乱,反而升起了难言的快意。
他盯着小师兄,一字一顿道:“既然已经被你看到,回去了恐怕也会被逐出师门。既然如此,我便不回去了,你走吧,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邪门歪道,你做你的正派掌门——游、骋、怀!”
“轰隆!”
天上一道惊雷划过,好似一把利刃,将天幕一分为二。
宗连只觉这道惊雷来得恰到好处,简直象征着他与小师兄二人地割袍断义,他畅快地笑了笑,二十多年来,宗门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好像一下子松了。
他再也不用迎合任何人的期许,从今往后,只需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正当他御起飞剑,准备离去的时候,他那风光霁月,坦荡光明的小师兄,竟然搞起了偷袭,一记手刀砍向了他的后颈。
宗连晕了过去。
灭门
惊雷落下之时,别说是陆渺了,就连一贯从容淡定的江行舟也感到震惊。
两人在宗连身体之中,分处环境一明一暗,此刻闪过脑海的,是共同的疑问——那个憨直心软的小师兄,叫游骋怀?!
“欢迎加入八仙堂,我是掌门游骋怀,道号万殊,也就是你们的师父。”
初见时的自我介绍同时浮现在两人脑海,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雷得外焦里嫩。
也就是说,宗连,两仪宫地底被困的那只魔,他的小师兄,两仪宫掌门属意的接班人,是如今八仙堂的掌门——万殊真人?!
不怪陆渺和江行舟两个脑子四只眼睛都没有看出来。
除了个性都有些婆婆妈妈之外,宗连的小师兄和万殊真人根本就是两个人啊!小师兄好好一个朝气蓬勃少年郎,而万殊真人一个暮气沉沉的老昏庸……他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嘛?!
仙魔大战发生在二十年前,按年龄推算,小师兄至今也不过四十,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令他长成了如今这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别说修行之人四十多所看上去和二十岁没有差别,万殊真人那副样子,说他几百岁了都有人信啊!
岁月在他身上岂止是杀猪刀,简直是断头铡好嘛?!
可如果万殊真人曾是两仪宫人,又怎么会在两仪宫附近的山头另立一个八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