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用说,以后就等着享儿孙的福吧!”
徐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楼梯口,他眼中泛着泪光,笑吟吟地走到几人身边,“小罗,我刚才跟芙蓉瞧了瞧病,她这是严重的痹证,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治,我答应你,不治好她的腿我决不回乡下!”
他看着罗方生和叶芙蓉,“我们等下商量一下具体处方,我再为她诊下脉,确保万无一失。”
“成城,你去陪奶奶。”
叶芙蓉朝成城使了个眼色,成城会意,拉着常妈的手道:“奶奶,我今晚要跟你睡!”
常妈嗫嚅半晌,泪水又涌了出来,罗方生轻声道:“妈妈,早点休息吧,咱们一起去送。”
常妈匆匆点头,拉着成城转头就走。罗方生把叶芙蓉抱起,跟着徐老上楼,叶芙蓉察觉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不由得搂紧了他的脖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憔悴的脸,罗方生宛然道:“怎么啦,我脸上长了朵花?”
叶芙蓉轻轻捶了他一记,静静靠在他胸膛,罗方生神情黯然,把她悄悄抱紧了。看着两人,徐老叹道:“要不明天再开始吧,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情,你们怕都累坏了!”
罗方生斩钉截铁地说:“不,你把方子开给我,我明天一早就去抓药,她的腿早一点好,就早一天不用受这种苦!”
徐老慨然应道:“就冲你们这片心,我要是再慢腾腾的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你跟我来,咱们好好商量!”
当归、红花、乳香、没药、鸡血藤、乌梢蛇……徐老一个个名字念出来,边记在纸上,标出用量,把纸交到罗方生手里说:“这些是用来熏洗的,你配个三四十副回来都没关系,她即使好了也要常常保着,才能以后不再复发。”
他又写了张处方给他:“这些是吃的,你先配六副,我看效果如何再重新处方。”
他把毛笔搁到砚上,“我每天会为她针灸一次,听说你以前也为她治过,你用的方法没错,以后如果有空要坚持下去,她这些天千万不能下冷水或者淋雨,而且以后也要注意,我只能让你站起来走路,能保多久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罗方生脸色凝重,点头道:“徐老,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我把您的方子留着,等以后有什么问题也随时能对付。”
徐老呵呵笑道:“还是你上心。好了,你明天早点去抓药回来,我们马上开始治疗,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因为叶芙蓉脚不方便,他们的房间安排在楼下,两人刚下楼,罗方生一个趔趄,叶芙蓉连忙抱紧他,罗方生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叶芙蓉轻轻摸摸他的额头,皱了皱眉:“你今天吃了吗?”
罗方生恍然大悟:“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都忙昏头了!”
叶芙蓉苦笑道:“你把我送到厨房去,我给你弄点吃的。”
厨房里还未开火,只有许复送来的一些吃剩的饭菜,叶芙蓉要他把自己放下来,靠到灶台把袖子一捋就准备洗锅热菜,罗方生连忙拦住:“徐老刚说你不能下冷水,还是我来吧!”
说着,他一手稳住她,一手胡乱搅和两下就把锅洗了,叶芙蓉靠着他吃吃直笑,他突然犯愁了:“怎么把煤烧起来?”
叶芙蓉戳戳他胸膛,让他把自己扶着自己蹲下去燃煤球,罗方生大手一捞:“算了,冷的就冷的,没想到吃个饭这么麻烦!”
说着,他也不理她的阻止,胡乱扒拉了两口下肚,打来水把脸一抹,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心头一酸,猛地把她抱在怀中,哽咽道:“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把眼睛一擦,把她抱起来就走。
回到房间,七七两只小手正不安分地伸在小被子外,趁着叶芙蓉换衣服,罗方生把七七被子盖好了,又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记,听到压抑的哭声,一抬头,叶芙蓉目不转睛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他连忙俯身过去,轻声道:“别怕,我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这次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不该把所有人都调去保护报人,那些特务现在活动很猖獗,我以为他们要对那些报人不利,没想到中了他们的计。我应该早一点让你们搬到这里来,这里有这么多安南人看着,比罗家公馆要安全许多,求求你,你别哭了……”
他慌了手脚,伸手想把她的泪拭去,结果那泪珠好似滂沱的雨,从茫茫的乌色中沉沉而下,永远没有尽头,却又每一滴都如霹雳惊在弦上,世上原来真的有断肠的箭,有烧心的酒,他抹着抹着,突然绝望起来,如果没有一点希望,绝望也不会如此让人痛难当。
他没了主意,一点点放开了她,他不知道如何压抑胸膛的剧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嚎叫两声,当他终于起身,她悚然一惊,猛地拉住他的手,怯怯道:“不要走……”
“不要走……”
当他犹豫着,不知道是冲到外面去抚平那痛楚还是留下来继续压抑,她凄楚的声音又响起,手上力气大了些,她固执地抓着他的拇指,好像抓着根救命的稻草,他默默转头,她的脸已成了春雨后的梨花,倔强地在枝头挺立着,那眼中的火光渐渐点燃,渐渐明亮,渐渐让他看到了明天的霞光。
“我不走,”
他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回来在她身边躺下,叮嘱道:“晚上起夜记得叫我!”
他撑起身体去看了看七七,见小家伙睡得正熟,小手又捣出被子来,他微笑着去把被子掖好,当他的手经过她的身体时,她突然伸出双手,牢牢捉在手心,把那温暖的大手慢慢地,慢慢地,挨到自己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