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怎麼樣了?」
「……」
其實柳拂嬿理性上很明白,這只是一句出於好意的詢問。
可「母親」兩個字,卻立刻將她從溫暖舒適的幻夢裡一把扯出,甩進了冰冷的現實深淵。
不想談這個話題。
不想再度回憶今天。
每個毛孔,每個細胞,都在嘶吼著抗拒。
她沒出聲,只是不受控制地,將身體往下躬、再往下躬。
直到躬成了一隻海嘯里的蝦子,肩胛骨清晰地凸顯出來,用力地在被單上撐出了痕跡。
未知苦處,不信神佛。只有她知道,她拼命祈禱了多少次,求柳韶改過自。
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主導一次那樣的決裂了。
耳邊響起遙遠的哭聲,不知道是她自己的,還是柳韶的。
無論怎麼用力忍耐,還是沒辦法,停止身體的顫唞。
可是,就在所有暖意分崩離析的前一刻。
忽然有人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撐住了她搖搖欲墜的後背。
「柳拂嬿。」
這是薄韞白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男人嗓音冷沉,帶著磐石般的鎮定。
仿佛一支清寒的鐵箭,穿透了那些叫她避無可避的回憶。
定海神針一般,扎在了她的意識最深處。
「柳拂嬿。」
「頭抬起來,朝前看。」
-
套房裡的餐廳暖光昏黃,圓桌上鋪著溫馨的格子桌布,上面擺滿了各種本地小吃。
稍微把蓋子打開一條縫,半個房間都瀰漫著誘人的香氣。
被這股香氣一激,柳拂嬿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她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在餐桌前坐下。坐之前,撫平了雙腿下才烘乾的黑色裙子。
薄韞白拉開餐椅,也在她對面入座,拆開一副一次性的木筷。
暖調的燈光打下來,像是初雪天的冬陽,一層薄淡的淺金。
男人側顏清冷,唇線微抿,對著光,細細地把筷子上每根毛刺都磨乾淨了,遞給了她。
「謝謝。」柳拂嬿趕緊雙手接過來。
許是她剛才太狼狽的緣故,連冷心冷肺的薄韞白都開始對她特別照顧了。
在他面前暴露這一面,總覺得有些尷尬。
「這些都是什麼菜?」柳拂嬿主動轉移話題。
桌上的小吃種類繁多,叫人手足無措。
「隨便買的。」薄韞白道,「如果你來得及,也可以叫客房服務。」
「你不吃嗎?」柳拂嬿忽然問。
薄韞白隨手拿起一盒不知道淋了什麼醬的細面:「我吃這個。」
柳拂嬿左看右看,最後的選還是鴨血粉絲湯。
蓋子一揭開,清湯香氣四溢。
舀起一勺來,鴨血滑嫩,入口即化。粉絲吸飽了湯汁,軟糯地滾過喉嚨。
心情沮喪的時候,一碗香噴噴的熱湯,是無上的安慰。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吃一會兒,又捧起塑料碗,喝一口湯。
薄韞白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著細面,見她吃得投入,鼻尖上被蒸汽熏出一小團汗珠。
他隨手把遠處紙巾盒拉過來,放在她手旁。
「這是雲記的嗎?」柳拂嬿邊吃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