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轻轻轻吁了口气,“累。”
慕容陆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从厨房走出来接过他的背包,“歇会儿,我再加两个菜,马上吃饭。”
慕容轻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厨房不大,沿墙一排矮柜,当中摆着一张原木方桌。靠近院子一侧单独收拾出一个小间,摆放着锅碗瓢盆。慕容轻环视一周,觉得自己出门几天,除了摆放在橱柜上的饼干桶换了一个新的之外,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桶椰蓉饼干吃完了?”
慕容陆嗯了一声,“杂货店的老板娘说你买的那种饼干要过几天才会来货,我就买了这种。”
他一个大男人家,而且还是当哥哥的,居然时不时的让做弟弟的给他买甜食,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轻抿嘴一笑,假装自己没注意到他语气里那种小小的别扭,“我这次给你买了好几种点心呢。滨海到底是大城市,商店里的东西比咱们这小镇子要多。”
慕容陆没有回头,耳朵却红了。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把话题扯开了,“你这次去……觉得怎么样?”
慕容轻脸上的笑意微微敛了下去,眼神却变得柔和了起来,“哥,那个叫青树的人留下的地址是真的,他说的那个老师,我跟了他两天,确实跟咱们是一样的人。”
慕容陆肩膀微微一震,眼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那……是真的了?”
“只怕是真的。”
慕容轻回想起不久前突然出现在慕容陆医馆里的那个陌生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一次我还打听到了不少事情。青树上次不是说那个当老师的拿钱办了个基金,专门救助贫困学生,还捎带脚地找他们的族人么。我打听过了,真有那么一个基金,叫山神什么的。青石镇那边就有好几个学生是被他们出钱给送到学校去的。”
慕容陆眨了眨眼,仍有些半信半疑,“那个当老师的,他也能听懂……那个?”
慕容轻回想起那几只野猫和梧桐树上的那两只厚脸皮的鸽子,略略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慕容陆的眼底迅速泛红,“你说咱们俩这么些年了……怎么就没人早些告诉咱们呢?!”
慕容轻安慰他说:“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你没听青树说么,那个当老师的也是不久之前才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咱们俩好歹还从小有个伴儿,这不比别人强啊?”
慕容陆点点头,眼圈仍然微微泛红。
慕容轻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一直觉得把他们抱回去的人弄错了,他才是哥哥。慕容陆性格软糯,耳朵又软,事事都得由他这个当弟弟的做主。若不是怕他这副性子被人欺负,他当初何至于大费周章把他弄出慕容老宅?
不过,看他住在镇子上一直平平安安的,这就没白费了他当初的一番心血。那些背地里的龌龊阴私,原本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谁让他是他的……弟弟呢。
慕容轻心想,这绝对是弄错了。
章节目录第2章老宅
慕容轻原本是打算转天一早回慕容老宅的,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陪慕容陆吃过晚饭就回去了。他的身份在慕容家颇有些尴尬,又赶着慕容老爷子卧病在床的节骨眼,还是事事小心为好。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慕容轻可不想临门一脚出什么差错。
山里黑得早,上山的路又没有路灯,慕容轻拎着手电往山上走的时候听见远处的山谷里传来悠长的嚎叫。
月圆之夜,狼群出没。
慕容轻从小就没少听这些山野间的奇闻轶事,对于狼群守护大山的说法深信不疑。然而刚才那一声绵长的叫声里却流露出一种催促的意味,好像那只对月长嗥的生物正急于召集自己的同类去做什么事。
也不知山里出了什么变故。
慕容轻有些好奇,但是多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深夜进山。十堰山上虽然有不少居民,但是谁都知道从后山绵延开去的几座山可都是不折不扣的深山老林。慕容轻一直想不明白慕容家的先人为什么要把老宅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前前后后连邻居也没几户。照他看平安集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是跟荒山野岭比起来还是要好得多,至少人气比较旺。
不过这些事轮不到他操心。他和慕容陆名义上是慕容家收养的孩子,实际身份跟慕容家的佣工也没什么区别,尤其他们俩的挂名父亲还只是慕容老爷子的侄儿,在慕容老爷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并不多,膝下还有两个亲生的孩子。所以,尽管都住在老宅里,但慕容轻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们几面,感情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
慕容家顶着行善积德的招牌收养了不少像他们兄弟这样的孤儿。这些孩子因为天资不同,长大之后受到的教养也不尽相同,大部分在成年之后都被安排到慕容家分布在各地的公司里去工作了。
慕容陆会留在镇上是因为慕容轻。
而慕容轻被留下来,则是因为他那张惹祸的脸。
有时候慕容轻自己也觉得很难相信,他和慕容陆是双胞胎,同样的面孔、同样的五官,仅仅因为性格不同就可以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差异来。
慕容陆是个很温和的人,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温和的气质会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这种温和的特质神奇地模糊了他的五官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让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偏转到了他的身份上:一个好脾气的兽医。而作为同胞弟弟的慕容轻则与他截然相反,别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永远都是他的脸。
随着少年的稚嫩慢慢消褪,慕容轻的五官越来越流露出一种迫人的英俊来。明明和慕容陆一样的眉眼如画,他脸上的线条却凭空多出一种转折分明的感觉,像柔软的陶泥经过了高温的淬炼,变得冰冷而坚硬。连看人的神气也不同于他哥哥的温软和气,而是微微带着几分冷意。即使是微笑的表情,那笑意也无法抵达眼底。
慕容陆有时也摸着他的脑袋轻声叹气,“你这个样子就像阿玄家那些猫崽子似的,谁都防着,好像天底下没好人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