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見面之後,江收又投入了忙碌之中。在米蘭看展時,他特意去見了他的老師安德魯,一位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藝術家。
安德魯已經七十多歲,穿著整齊的格子西裝,實木手杖在地板上敲出沉悶的聲響。他看向江收時,目光仍舊像年輕時一樣嚴厲而毒辣。
江收是安德魯遇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初見時江收才七歲,就已經表現出來了非凡的色彩與審美能力。安德魯那時如獲至寶,傾心教授這個學生,想要將他培養成一代優秀的藝術家。江收也的確沒讓他失望,成長過程中並沒有辜負天才的名號,一路拿了很多獎。
但時至今日,當江收的繪畫技巧達到頂尖後,安德魯對他的作品卻越來越苛刻。
在這次見面時更是毫不留情地指責,「你最近的畫我都看了,毫無進步。」
江收沒有解釋,他的確卡在瓶頸期很久了,「老師,請您指導。」
安德魯用手杖敲了敲地板,「我能教給你的東西早已經教授完了,其餘的路必須要你自己走。」
「創作就好像調色,調色時你可以選擇添加一點檸檬黃或者普魯士藍來調成你需要的色彩,而創作則需要把你的閱歷、情感、思考調和投入畫布之中。」
「江收,無論何時,你總是冷漠地旁觀。」安德魯嘆了口氣,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一絲慈愛,他拍了拍江收的肩膀提醒道:「不要那樣置身事外,你要勇敢一點,像狂熱的賭徒投出籌碼,把你的靈魂投入進去。」
沒有情感和靈魂的畫作只是冰涼的畫布與顏料的混合物,投入自我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藝術品。
安德魯想要教會江收這一點,但這的確不是能夠言傳的東西,他只能為江收指出一個大概的方向,讓江收去走自己的路。
江收垂眸若有所思片刻,點了點頭:「老師,謝謝您。」
安德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一屆國際藝術繪畫大賽過幾個月開始,去報名吧,我像你這個年紀時,拿了我人生中第一個國際金獎。」
按照安德魯的說法,如果江收能夠嘗試將情感與作品完美融合,那這屆比賽的金獎不出意外就會是他的。
但這對江收來說並不簡單。
他從小習慣克制自己的感情,讓自己始終處於一種鬆弛的,收放自如的舒適境界裡。即便是繪畫,也只能算是他的愛好,他做不到嘔心瀝血全情投入,做不到為藝術生為藝術死。
更何況,他也沒有那樣濃烈的情感能摻雜進畫裡。
所以江收在畫室枯坐一天,筆下的顏料乾涸,他也沒能畫出什麼。
晚飯時下了班的趙總來畫室接他,江收扔下畫筆,不再想什麼亂七八糟的藝術與靈魂,和趙疏陽一起回家。
落日的光把冬日蕭瑟的街道染成一片暖色,他們順路去了附近的市,挑選了點晚餐食材。趙疏陽拎著青菜和魚肉,收銀台邊付完錢,又伸手把江收手裡的水果也接過來。
他一身正裝,上午還在開商業會議,下午就在市里挑選蔬菜,有種嚴肅的可愛感,
江收逗他,「趙總,別人知道你這麼賢惠嗎?」
趙疏陽淡淡看他一眼,把購物袋都拎在左手上,右手自然而然牽住他的手,「你知道就好了。」
兩人的影子被落日拉的很長,趙疏陽的指腹摩挲他手腕內側的皮膚,「回家吧。」
「嗯。」江收想也沒想地重複,「回家。」
晚上的菜色都是江收愛吃的,飯後,趙疏陽還給他做了的小甜點,是芒果奶凍,濃郁的奶香里混合著清甜的水果。江收喜歡,獎勵似的勾住趙疏陽的脖子和人交換了一個香甜的吻,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這半年來,趙疏陽進步神,技術從最開始時爛到讓江收頭疼到現在江收甚至會招架不住。
不過對此江收有個很見效的方法,承受不住時,只要他朝趙疏陽伸手,說「來,親一下」,趙疏陽一定會不再那麼凶,慢下動作過來吻他。
結束時已經快十二點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江收體力被消耗的差不多,清洗完後再也打不起精神,被趙疏陽抱在床上蓋好被子,馬上就要睡著。
這時床頭桌上的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剛從浴室出來的趙疏陽下意識想過去幫江收關掉手機,但江收已經揉揉眼睛把手機拿起,是一通視頻通話。
屏幕上跳動著「宋沂」兩個字。
「a1vin?」
江收接通電話,屏幕上立刻跳出來好友熟悉的臉,宋沂朝他笑著,很迫不及待地問:「江收,猜猜我們在哪裡?」
江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背後是機場,「你回國了?」
「嗯,和我哥回來玩幾天。」他說著,偏頭看了看身邊的哥哥,又轉頭回來對江收笑道:「出來喝酒啊,還叫了小天他們,咱們幾個可以好好聚聚,喝個通宵!」
a1vin中文名叫宋沂,和江收是大學同學,兩人關係很不錯,連帶著江收和宋沂雙胞胎哥哥宋洺也成了朋友,幾人在國外時經常一起出去玩,只不過從江收回國後已經有半年沒見了。
大概是還要給其他人打電話,宋沂沒等江收回答,只說了句地址一會發你就掛了電話。
江收笑笑,有點頭疼,他現在是真的不太想出門。
其實他不去也沒什麼的,他們是好幾年的朋友,宋沂並不會在意,想聚未來幾天都能見面,不差今天這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