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璋蹙眉,将瘫在长椅上的身体拔出来,问道:“你们掌柜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了哪?”
管事轻轻看了十一一眼。
谢璋:“无事,自己人。”
管事这才清了清嗓,答道:“殷掌柜告知小的,她有要事前往江州,一时半会不会回一枝春,让小的切记打点好一切。”
谢璋在心中默默重复了“江州”
二字,复而抬眸,片刻后淡淡笑道:“她还说了什么?”
管事便也笑开:“她还说,若小将军有事前来,只需等待,便可如愿。”
谢璋闻言,便真的坐在雅间里不知目的地等待了起来。
时辰漫长,谢璋百无聊奈地逗弄起了十一。后者规规矩矩地坐在离谢璋几丈远的地方,忍受着谢璋的絮絮叨叨,默默的在心中想念起了自家惜字如珍的主子。
谢璋一会儿问起十一名字的来由,一会儿又问他为什么跟在景行身边,十一都一一回答。到了最后,谢璋甚至还起了把十一撬到自己身边的心思。
而十一沉默地听着,只是他座下的木凳已经挪得离谢璋愈来愈远了。
几个时辰的光景,而十一却觉得如同过了三个春秋。直到门外响起“笃笃”
的敲门声,才终于让十一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谢璋想起方才管事话中有话的模样,便扔下了汤婆子,亲自去开雅间的门。
铜雕的木门被缓缓打开。
门外的人看见谢璋的面孔,先是一愣,而后转身拔腿就跑。
第四十五章追逃
因冬日将临,一枝春迎来宾客最旺的季节。一楼大堂、二楼的诸多雅间,都被各种附庸风雅的庸人坐得满满当当。厅内阵阵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有些宾客按捺不住,便循着楼梯想要进入二楼的雅间,以观赏布置得琳琅满目的内景。
祝康是临安都城的知府,早上朝会时因王舒之死被慕容燕骂得狗血淋头,好不容易等到朝会散了,心急火燎地赶去大理寺,又被大理寺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明嘲暗讽了一顿,心里不甚痛快。好在眼下来了一枝春,一肚子的火气都被这满面的烟火气息驱了个没影儿。
他随着下属扶着楼梯拾级而上,正思忖着是否与一枝春的老板殷如是见上一面,便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黑影就直直地冲他撞了过来。
下属地扶了祝康一把,但还是没止住他坠落之势,瘦津津的皮肉被来人狠狠地撞到了楼梯上,顿时自胸腔出一阵哀吟。
祝康怒不可遏地回过头,却只来得及瞥到那人一片袅袅而去的衣角。
他一面被下属搀扶着站稳身子,一面骂骂咧咧地道:“不长眼吗!小心一脚踩到阎王爷!”
可祝康半边身子还未站稳,便觉身后又掠来一阵凉风,而后又是一道催命似的身影,“唰”
地一声将他整个人撞得原地打了三个转,才堪堪停下来。
他扶着墙,一句辱骂还未出口,方才落后的那个人影又折返了回来。
祝康抬起头,就撞进一双漾水的桃花眼,分明是一个笑眼,视线中却自带隐隐不的寒霜,吓得祝康一个激灵。
桃花眼的主人先是微眯了片刻,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半晌,那人蓦然一笑,如同一往冬日里融化的寒冰:“原来是祝大人,撞到您了,对不住。”
祝康结结巴巴:“谢谢谢谢璋。”
“不谢。”
谢璋飞快地眨了眨眼,“晚辈有要事在身,待来日定亲自登门赔礼。”
不等祝康说话,谢璋自楼台上利落的一个翻身,稳稳地落下了大厅中央,脚下疾驰间便不见了踪影。
祝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下属:“你看见刚才先撞我的那个人是谁么?”
下属思索了片刻,犹豫道:“属下瞧着有些像吏部的薛文书。”
祝康近日被王舒一事闹得头昏脑涨,与之有关系的一干人名早就在心中记得滚瓜烂熟。方才那个一掠而过的身影,分明就是将王舒的举报函递给钟悦,从而引得慕容燕雷霆大怒的罪魁祸。
下属见祝康默认,忍不住将疑问问出口:“可谢小将军追他做什么?”
祝康愣了片刻,而后如梦初醒般一个激灵,回身瞪了下属一眼:“干你何事?就你多嘴!”
一面说着,一面扶着腰龇牙咧嘴地下了楼。
谢璋几个轻掠便出了一枝春,远远看见薛文书的背影,在人群中一路跌跌撞撞。他凝眸片刻,飞身上屋顶,不近不远地跟在薛文书的身后。
方才开门之时,薛文书脸上犹带着赴约而来的欢愉,可一见着谢璋,就像换了个脸似的拔腿就跑。那度,连谢璋都免不了咋舌。
谢璋与十一追出去之时,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被一群人拦在了二楼雅间的楼梯旁,好半天才穿越人群追出去。
可薛文书早已跑得远远的了。
况且这人也不是蠢笨之人,眼下街边人来人往,他趁着人多眼杂,犹如一条过江之鲤,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其间,渐渐地竟也将谢璋甩在了身后。
十一见状,便也顾不得其他。飞身自屋檐,飞掠过谢璋身边,在众人目睹喧哗之际,硬生生挤开人群,落在了薛文书的身边。
谢璋在远处,只能看见薛文书被吓得一个趔趄摔坐在地,然后被十一提溜着衣领,一把拖入了小巷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