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红雾怔了怔,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黎姨娘,发现她满眼含泪的瞧着草屋,便领会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草屋里,抱出了还在熟睡的歌珠澜,快步的离开了。
黎姨娘感激的望着歌中道,再次投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拥着他,那真是揉和了所有的温暖与柔情。
歌中道依然未动,沉静的在等着她继续说。
歌细黛看在眼里,眸色渐渐的淡了,渐渐的凉了。
“妾好悔啊,”
黎姨娘颤声道:“妾的外甥常与妾的姐姐一同来玩,妾的贴身丫环芷风对秦儿动了男女之情,怎奈身份悬殊,妾念及芷风自幼陪伴,禁不住她的多次恳求,便动容了。妾说服秦儿接受芷风,为他们安排了这间草屋,本是想待露水鸳鸯后,再为芷风争取成为秦儿侍妾的身份,怎奈……”
黎姨娘边说边落着泪,哭诉道:“妾是蠢昧,妾只想为芷风多些考虑,可是,妾不知是谁把澜儿放进了屋中。真是太过狠心,澜儿才六岁,万一澜儿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想活了。”
歌中道只是听着,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却是侧目道:“顾叔,送秦公子回秦府。”
顾管家进了草屋中,架出了带着睡意的秦儿,显然昨晚的疯狂,使他是累得乏力疲倦。
黎姨娘继续哭诉道:“秦儿并非歹毒之人,不知为何,芷风却惨死了,妾……”
她为表伤心,哭得喘不过气,身子便慢慢的向下滑落。
歌中道对黎姨娘的跌倒在地无动于衷,看也没看她一眼,神色冷肃的道:“去派人安葬芷风。”
不仅是歌细黛诧异,就连黎姨娘也惊讶于歌中道如此的息事宁人。其实,这十年了,歌中道何尝不是一直在平息一次又一次的闹腾。黎姨娘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顺从的走开了,去派人来。
歌细黛咬着唇,她能感觉到喉咙很紧。爹不追究?他为何不追究?如果此时躺在屋里的不是芷风,而是她,爹会不会也这样淡淡的命令派人安葬?
她吸了吸鼻子,爹不是深爱着娘?为何不趁机制裁黎姨娘?
荒地中只剩歌中道一人,他站得笔直,就像是一根柱子竖立,有着顶天立地之势。
歌中道抬头道:“下来。”
歌细黛翩然落下,如果歌中道像巍峨沉稳的大山,她此时,就像是千丈石壁,陡峭锋利的耸立着,肃静中带着悬空的寒意。
“等你出嫁成家,就知道家里一团和气是多可贵。”
歌中道平视着她,看到了她眼底决绝的执念。
歌细黛牵动唇角笑了笑,声音很轻的道:“爹指的一团和气,是表面和平,实则隐忍、暗伤、斗气、虚伪、痛苦?”
她懂了,爹并不是因为相信姨娘的话,而是,无论姨娘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爹要的结果是家中上下一团和气。
“不管是什么样的和气,我都要让它坚持到我成为一捧黄土。”
歌中道说得很用力,他知道女儿是不懂他的坚持,不懂他辜负了两个女人后所背负的责任。
“愿爹爹能如愿以偿。”
事实上,在上一世,歌细黛清楚的看到了,看到了歌府中的这团和气,真的坚持到了他成为一捧黄土。然而,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了,每个人的命格都变了。
“宁潜已到,在客房,去吧。”
歌中道让女儿清楚了他的立场与态度。
歌细黛微垂着眼眸颌首,走出了荒地,当她迈起脚步的那一刻,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一团和气?可以,她可以和气,前提是别人要对她和气。她坚持她的原则,不受任何人动摇。
她先回到屋里,取出为宁潜做的衣裳,来到了客房。
宁潜正站在院中,一袭艾绿色春衫,指间捏着酒壶,还是那般的飘逸空灵,嫡仙般的清澈赏心。瞧着他的背影,发现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愁绪,似被情丝缠住了。
“师傅。”
歌细黛笑着,她的俏皮纯真总能在他面前毫不保留。
宁潜挑眉,看她笑颜如花,不禁道:“来,九儿,说点什么,让为师笑一笑。”
“师傅看,”
歌细黛捧着衣裳,“新衣裳。”
宁潜眼睛一亮,笑了,接过衣裳,一刻也不愿耽搁的进屋换上了。
看到他出来,歌细黛尴尬的叹了口气,衣裳不合身,袖子也短了些。
穿着她制的衣裳,宁潜的心情愉快极了,脸上却显得很失落,跟着她叹气,道:“重做一件吧。”
“不如换下,我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