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帝眉宇间煞气一显,锋锐无比,微一沉潜,好整以暇的暼向歌细黛,道:“你说吧。”
歌细黛一怔,可以说话了?她肃然的道:“一些事情,臣媳也并不完全清楚。”
“说你清楚的。”
景盛帝的神色不明。
歌细黛也不推辞了,在这种时候,最好是要知无不言,“今日清晨,太子殿下去了御膳房,暂革了御膳房的掌事一职,却并未限其自由,并交由一名砍柴的暂领掌事一职。臣媳若无猜错,砍柴的便是太子早已安排的耳目。为的就是在御林军的伙食里下药,将他们迷昏。”
皇帝老子在听着。
“晌午时,太子殿下去了园外京府军的大营,把原统卫陶子杰果断杀除,将虎符交给了李云州,让他以虎符为物号令卫兵。追溯这位李云州的阅历,能发现他在七年前是太子府的府兵,后来,仕途顺畅,在京府军中举足轻重。此人,应是太子殿下的势力。”
歌细黛隔空望着景玄默,字字说得淡然,却满是凛然。
皇帝老子的脸色变了变。
歌细黛习惯性的一笑,“臣媳受太子殿下所托,将部分人选瞒过陛下,暗中邀进了东阳殿,请他们品鉴蒲萄酒。太子殿下事先在桶里下了药,应该是与御林军所服下的药效一样。有人喝了美酒倒下了,有人心生猜忌,没有喝,便就在出府时倒下了。如陛下所知,他们都躺在东阳殿的正殿里。”
皇帝老子默而不语,在盘恒着什么。
歌细黛说得云淡风清,“臣媳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有谋反之意,仅凭太子的所作所为,若要谋反弑君,”
她平静的看向景盛帝,“此时的园门都将打开,迎接乱党进园内大肆扫杀。”
皇帝老子眉心一皱,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紧了紧。
歌细黛的声音平常,轻描淡写,“如果太子殿下有谋反之意,被迷药迷昏的,就将是这些手持弓箭对准太子殿下的……大不敬之人。”
一片沉默。
在短暂的沉默后,歌细黛又说话了,她会慷慨激昂的表述太子殿下的忠心?会信誓旦旦的证明太子殿下的大义?她没有,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企求、渴盼、希望、真切……,那些关于说情的意味,在她的情绪里丝毫寻不到踪迹。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五个字,“请陛下明鉴。”
然后,她微垂着眼帘,那眼眸里却有着如何也隐不去的光芒。
请陛下明鉴。
皇帝老子陷入了沉思,沧桑的面容上,丝丝倦意轻轻的浮现,又轻轻的褪去。
夜风吹得冷了。
禁军副指挥使急步归来,向景盛帝禀道:“属下查点了皇亲皇嗣,唯是不见二皇子和七皇子。”
景盛帝若有所思,沉声问:“二皇子与七皇子的家眷如何说的?”
“二皇子用过晚膳,身体好了些后,在园内散步。”
禁军副指挥使说道,“七皇子贪玩,也不知道去何处玩了。”
景盛帝淡淡地“哦”
了一声,便无下文。
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不绝于耳,使阴沉沉的夜色宛若野兽般张牙舞爪。
景盛帝神色莫测的望向殿内,看定景玄默,阔步拾阶而上,挥挥手,让持弓箭的禁军都退下。
“儿臣叩谢父皇。”
景玄默伏地叩首。这一叩,叩的不是饶命之恩,而是信任之意。
“说吧。”
皇帝老子迈进殿内,端坐于棋盘前,执起棋子,与太子殿下继续弈棋。
两人弈棋,那画面定格住,似乎是景盛帝在跟年轻的自己的对弈。
半晌,景玄默清声道:“儿臣察觉到有异样……”
“察觉到有异样?”
景盛帝最为关注的就是这一点,太子是如何察觉到有异样的?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太子的势力?那些皇嗣们的身边,到底有多少太子的眼线?太子又是如何在悄无声息的运筹帷幄,如何在审时度势的总揽大局?
如此重大的异样,皇帝老子竟没有察觉。这是第一次,皇帝老子发现了太子的沉稳非常人所能参透。他表面上清淡宁静,不张扬不花哨。他低调的治洪灾、灭顽寇、剿山匪、平潘王、伐蛮夷,已让皇帝老子见识过他的宏略及果敢狠辣。殊不知,这位看上去无外戚势力、无权臣攀结的太子殿下,竟在皇帝老子的眼皮底下织了一张广而密的人脉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