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封丘县的张宽张县令最近眼皮直跳,不知是凶是吉。
张宽是弘治十八年(15o5年)乙丑科三甲进士,年初刚平调到封丘,此人勇于任事,打击豪强士绅绝不手软,被乡民们称为张青天。
青天倒是青天,不过官路也就没了,得罪了士绅,还想升官?做梦去。
因此张宽的县令,当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再一年,似乎没有尽头。士绅们年年给他的考评都是甲等,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冷宫将他踢过去,只得让这个青天为害封丘的兄弟们。
封丘地处黄河北岸,在开封正北方,是南来北往的必经要道。
这一日,一个衙役忽然冲进县衙,跑到张宽的面前,满脸惊慌,口中连道:“天……天……天!”
张县令顺手一个大嘴巴,抽到这厮脸上,才令他安静下来,沉声喝道:“说!何事?”
衙役牙齿直打冷战,咯咯声中,颤抖地说道:“天……天……子!”
张县令被震得险些坐到地上,邸报上面不是说,皇帝巡察保定大明武学院之后,就在京师里搞那劳什子“皇家东海公司拍卖大会”
么?
怎么可能到千里外的封丘?但这种消息,衙役肯定不敢撒谎,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但邸报也不可能乱说啊,它编订之后,经由驿递“传之四方”
,是大明朝第一政治指南读物。
“如何得知?”
张县令顺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得衙役半边脸都红了起来。
衙役摸着两边脸颊,这才冷静下来,连声道:“天子仪仗,已过延津,眼下正往陈桥镇而去!”
陈桥镇?黄河渡口!去开封府的必经之路!
天子怎么会南渡?众位丞相和太监大佬们难道是吃白米饭的?怎么能让皇帝南下?真是乱弹琴!
等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张宽站在屋子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绝不能让天子过河!绝不!
南下?南下!对,就是南下!张宽的大脑忽然被雷电劈了一下,所有事情都连成了一串。
一个月之前,翟御史率武学院一千七百名学员南下,路过封丘时,来讨要钱粮之际,顺便来拜访了一下张县令这位前辈。
两位青天大人相谈甚欢,颇有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好基友之意。
皇帝这是要上战阵啊!张宽知道这事大条了,闹不好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政坛大地震。
宁可人头落地,也不能让皇帝过河,张县令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下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一咬牙,也不跟家人告别,带着随从们出了县衙,去城中的棺材店买了一口薄板棺材,抬着直奔陈桥镇而去。
陈桥镇,位于封丘县城东南二十余里处,南临黄河,与古都开封隔河相望。
数百年前,有位将军,就在这儿黄袍加身,开创了三百年的帝王基业,他的名字叫赵匡胤,史称宋太祖。
站在所谓的“黄袍加身处”
,朱寿看了看周围满脸愁容的太监大佬们,笑道:“此地颇有趣,立碑以记之。”
此处南临黄河,不远的地方,就是渡口,河面宽阔,大堤高耸,气势磅礴,自宋朝以来,就有“悬河”
的奇观,闻名于世。
刘老大没跟着来,他被朱寿扔在了京师,挡住李东阳等人的追击。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两万余名亲卫外,还有一整套的天子礼仪,无数的太监和宫女。…。
天子出巡,就算是私奔般的出巡,也绝不可能少于五千人跟随,何况此次是南下陕西,朱寿自然是带足了人马。
张永张提督、谷大用谷督公、马永成、丘聚、魏彬等人环于四周,杨慎、韩邦奇等人苦着脸站在侍卫群里。
不是两位大少爷不想报信给文官们,而是朱寿假借去保定视察之名,将他们裹在出巡的队伍中,风一般的南下,事先知情的,只有同样苦着脸的八虎。
沿途的县、府文官们,都被皇帝的大胆吓得屁滚尿流,短短数日间,雪花般的折子,飞向京师,中心只有一个:皇帝南下了!
李东阳等人愤怒了,当场就想跟刘老大开片儿单挑,刘老大只得高挂免战牌。
在张太后的授意下,帝师杨廷和带着随从,连夜兼程,从京师飞南下,眼下已过封丘县城,离朱寿不到十里路。
朱寿不是一个很正统的皇帝,朱厚照同样也不是。
皇帝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不要把自己当人,因为,你是神!
既然是神,那么你就得学会玩女人、玩太监、玩大臣和玩天下,必须懂得如何对付臣子们的明争暗斗、太监们的坑蒙拐骗,以及自己亲人们的自相残杀。
朱寿很幸运,有一个天下无双的慈爱老娘,虽然老婆们经常互杀,不过他对她们的感情,不算太深,也什么感伤之处。
他还很幸运的是,有八条忠心无二的老狗,虽然这群老狗转眼就可以变成恶虎,不过在李东阳等人没倒之前,他们就还是老狗。
八虎毫无原则的迎合,再加上他们各自卓越的才干,让朱寿的闹腾,倒也得心应手。
武学院提督太监高凤是三省九府巡抚许老头的监军,同样,他也是翟鹏那支学生军的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