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疼爱还夹带报恩之情,当年要不是林佩佩和恰好被暴雨围困的考古学家把她从河里打捞出来,她早就淹死在水里了。但是这件事情她也有功,要不是她跳河自杀,怎么能引起蹲在河对岸正研究水土成分的考古学家的注意,考古学家当时被从天而降的物体荡起的水打湿了裤子,暴雨倾盆,他一直低着头,旁边亮着探照灯,头顶还罩着一把大伞,所以没看清楚掉进河里的是个什么东西,正百思不得其解,却见对岸一个女人慌慌张张跳进河里,这才明白是出了人命,于是下水和那个女人一起把自杀的人救上岸。后面的故事很奇特,男英雄没有爱上落水的美人,反而勾搭上见义勇为的女英雄,到现在两人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所以这段姻缘也算因她而起,苏颜为此常歌颂自己,每一个跳楼的女子,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她这样说的时候,林佩佩总是忍不住翻白眼,今天却没和她瞎扯。这两个月s城人心惶惶,市政街隔三岔五就有地痞流氓捣乱,前几天还给机关大门前的挂牌泼了粪,这些社会闲散人员他们抓不着,且大多都是外地人,少数几个已起诉判刑的却被医院证明有精神病史,到最后还是只能放行,机关人员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这地方很小,多年来治安管理非常好,却莫名招来小麻烦。林佩佩和苏颜谈这个事情时,苏颜不以为意:“这几年不是发展旅游业么,总有些争地皮门面闹事的。”
她手指头挂着宝宝的帽子,一圈圈打圆绕着,腿放在茶几上,高频率的抖动着。林佩佩惴惴不安:“我说……你这几天就别出去了,外面那么乱,还不如在家给我带孩子。”
苏颜切了一声,说:“市政街离这儿远得很,能有多乱?你不就是想偷懒不带娃嘛。”
说着抛个媚眼,“想的美!今天糖酒会,包吃包喝还赚小费,我现在就挣钱去。”
这样一来,林佩佩连接下来的语言都没组织好,她就已经砰的关上门离开了……今天会展中心举办糖酒会开幕式,她接了礼仪的工作。工作内容很简单,端着托盘站队,一律微笑示人,托盘里放着壶和纸杯,她被安排站红毯边上的花篮跟前,腰背挺得笔直,十分神采奕奕。可天太热,封领的织锦旗袍将脖子捂得很严实,细密的汗渗出来,痒得她直皱眉头,但是在看到五米开外的同行因过重的托盘而双手颤抖时,那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幸好她在上场前将壶里的水倒掉一大半,现在热归热,至少是不累的。台上的人在念冗长的稿子,她已经被蚊子叮得十分难耐,悄悄屈起一条腿,刚在红肿的皮肤上互相蹭了蹭,入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扭头看去,个保安分别和几个人干起架了,场内一阵窸窣,撂倒保安的个黑衣人架势十足,眼见他们迈开了步伐往主席台靠近,现场的人逐渐乱成一锅粥。有人开始撤退,苏颜也跑,刚起步,面前的花篮被人撞倒,绊了她一下,一个踉跄扑过去,托盘载着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哐当响。
尖叫声四溢,她一身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见站在面前的六指时楞了好一会。六指也是一愣,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好半天才说了声是,下一秒她便朝入口的地方狂奔而去。几个兄弟已经冲上台押着人,他在那儿站了半分钟,低声啐了口娘,转身追了出去。追到门口却碰见刚好下车的杨振,他大步边往里走边问:“怎么样了?”
六指往后仰仰身子,调转方向跟在他后面:“都在台上坐着,一个也没少。”
机关的人被杨振的手下控制住,没用棒子点着肩膀已经算十分客气,被压趴在桌上的人异常愤怒,伸脖子翻白眼睛吼:“你们是什么人!”
杨振提了条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前天六指从红酒经销商那里得到他们今天出席开幕式的消息,告诉杨振的时候他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哪知今天却亲自赶过来。那人眼珠子一转,嗤笑着说:“昨天刚收到上面发的通缉令,今天你就自动送上门,知道会判多少年?”
话刚说完,反着他胳膊的手一用力,疼的他龇牙咧嘴尖叫,连说几句有话好好说。杨振丢出一份协议书:“签个字,保你全市太平。”
那人满脸不甘,做出宁死不屈的气势,背上擒住左腕的手逐渐用力,骨头咯吱一声响,禁锢的胳膊在同一时刻重获自由,却错位得整条臂膀像废了一般,这回再没人逼迫他,主动拿起笔颤抖着在纸上划下自己名字:“气人,太气人了,你早晚有报应,有报应!”
杨振抄起签好的文件丢给六指:“酒店留了房间,带他们过去坐坐。”
六指点头,料想拿着警棍的那帮家伙应该快到了,便押着人往外走。上车后从后视镜猫了一眼后座的人,问:“怎么亲自过来了?”
他说:“正好办事,顺道过来看看。”
六指没吭声,掏出烟递过去,又摸出打火机,自己也点燃一根,抽到一半却开了窗户扔出去。一路上都没说话,到了饭店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巧和杨振对视,这下再也绷不住,转头解释:“我今天……好像看见她了。”
杨振等他继续说,他停顿一下,一股脑抛出来,“苏颜应该还活着。”
她的后背已经湿透,扯开密实的领口,在大街上狂奔。仿佛回到七年前的夏天,薄汗浸得全身发麻,巨大恐慌像魔鬼笼罩在头顶,逼迫她喘不上气。那时候满心的委屈,全是痛苦。时隔七年,逃跑的途中却仅剩恐惧,那一刻她明白,终于不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