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绊了一跤,差点跪在铁板上,被林佩佩扶起来时,转头看了一眼。那一眼的惊恐慌乱叫杨振一辈子难忘,他握着枪忽然站住,下一刻自己腰间却被一支枪抵住,于是六指被吊起来棍打双腿的画面闪过脑海,刹那间秦二、苏雄、六指、苏颜……甚至小时候奔跑于生计的各种画面凌乱交错出现,短暂又突兀。
他的太阳穴疼得要命,几乎是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朝着将将关闭的铁门开了枪,疤头带人想闯进去,他一枪崩了那人的腿:“我的人我自会处理,还轮不到你收尸。”
于是没人敢再上前。那一枪是计划好的,并不致命,可就算是她腿残了人死了,这一辈子也会一直跟着他,只能跟着他,想是这样想,第二天开始,却再也找不见她。
无数次梦见她哭、她逃,纤瘦的背影跑得不快,回头看他的眼睛充满惊恐和心痛,也会梦见背书包上学的她,天真洋溢的一张脸,盛满数不尽的阳光,接着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最严重的一次,三天三夜不合眼,六指叫人打了五只镇定剂才勉强让他睡了两小时。
他开始扩势力,圈地、买人,惟有站在顶端才能掌握命运。林佩佩告诉他她已经死了之后,他在炮楼里站了一夜,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权利在手,弹指一挥间能断定一个人的生死,却无法找回心爱的姑娘。
如今,这姑娘失而复得,叫他怎可能放手。就像林佩佩说的一样,苏颜这辈子就算死,那也只可能死在他杨振的手里。
金玫的壁纸,玉白的扶梯,旋转至三楼,康耀明正在露台的小厅里玩梭哈,穿紫绀小坎肩的荷官给他散了牌,他摸开一看,正是一手满堂红,当即加码。轮到廖峰,慢条斯理地甩开牌,却是一手同花顺。康耀明愿赌服输,由得荷官推了码过去:“你爸前几天来s城,看样子和猴四挺熟啊。”
廖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过瘦的脸颊从颧骨开始往下凹:“那是他的事儿,和我没关系。”
康耀明看他吸毒过量的样子,觉得他果然是个败家子,只管吃喝玩乐到处爽,也不管老子的仕途。不过作为一个赌友,倒是十分合他意的。
说话间又轮了几番牌,康耀明连输好几把,摊在椅子上:“我就那么点工资,你也好意思赢!”
廖峰笑:“你跟杨先生混,这俩钱还拿不出来?”
“哟!改叫杨先生了?那晚他要埋你,你不挺恨他的么。”
“小月和他挺熟,早晚一家人,算了。”
轮到康耀明哈哈大笑,双眼异常放光彩:“孙小姐?得了吧,这是哪跟哪,我振哥可是有老婆的人。”
廖峰笑道:“好东西谁嫌多。”
康耀明想,这厮不光是个败家子,还是个败类,不过说得也算有几分道理,男人嘛,还不都一个样。他推了牌,摆手:“不和你玩了,输光了。”
“先欠着呗,什么时候够数什么时候还。”
康耀明骂:“他奶奶的,老子以为你讲义气,这点破钱好意思要!”
将说到这里,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接着杯碟桌椅乱成一团,响得乱七八糟。康耀明倚着扶手,往栏杆下看了两眼,调戏荷官:“美女你遇到这事儿都怎么处理呀?”
发牌的姑娘也是个有经验的,笑着说:“顾客一般不会冲着我们,这种情况不多,如果碰上,只能劝和,重发一次牌了。”
康耀明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廖峰忽然朝楼梯拐角点了点下巴:“您刚还念叨呢,这人不就来了。
”
他转头一看,猴四站在通风口的栏杆里,和几个赌家说笑,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人到他耳旁通风报信,他夹着烟,把人引到大门后……康耀明觉得蹊跷,甩了牌站起来,说:“他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说完就下楼去凑热闹,这不凑还好,一凑却是吓一跳。那女人披头散发,像被惹毛的狮子,站在长条桌的中间,虎视眈眈地看着几个打手。这叫康耀明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好还是不好,靠近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腿都在颤抖:“姑奶奶,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颜抬头,看到熟悉的人,心下大松。其实就她自己而言,她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上午刚开门,就被通知杨振在这里等她,然后一路被送过来,却在进门后撞翻服务生的杯子,而开始
了莫名其妙被赌客围攻的事件。
“还不赶紧下来!”
等他挥完手,苏颜刚跳下桌,那几个战斗力颇强的人却丝毫不松懈,集体冲上来。
康耀明骂:“他奶奶的,吃雄心豹子胆了?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苏颜对准来人的鼻梁,狠狠揍上去,招呼康耀明:“说什么废话,动手啊!”
两人虽然会打架,可毕竟战斗力不扎实,尤其是苏颜,连康耀明都知道她那是三脚猫功夫,几个回合之后,两人渐渐由攻击变为防守。眼看苏颜即将挨上一拳,康耀明立即朝那人的手腕踹上一脚,招呼她逃命:“你去搬救兵,再打下去,咱俩都得玩完,这群够娘生的目的也太他妈明显!”
她捡缝隙逃窜出去,灵活得像条鱼,那身手敏捷的男人也抓不住。康耀明第一次由衷对她表示很满意,没想到她这点狡猾劲还能办大事。出来之后,苏颜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他妈的大清早就来坑人,不是一般缺德!
身后有棍棒敲打的声音,她像短跑选手一般往外冲,终于在被身后的人追上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抬头看的时候,杨振已经擒住尾随者的手腕,看似轻巧地往后一掰,实则手背的青筋已经凸显,那人惨叫着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