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无宴收回视线,他的眉峰下压,眼窝内陷,眼尾上挑,高鼻薄唇,一副凌然众生的薄情长相。天生的王者贵气,君临天下。
“你不要整天这样拉着个脸,你要多笑笑。压在咱们燕人头上的大山倒了,从今往后就只剩好日子了。”
燕穆王拍了拍孙儿的手,一张脸笑出了褶子,心情很好,“你后面要做的就是,赶紧娶上十七八个媳妇,生一窝小崽子,将空荡荡的燕王宫填满,我呀,我就把王位让给你来坐。你守好大燕的江山,我帮你带好小娃娃。”
靳无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勾了下,很轻。
燕穆王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赵王不是要将他妹妹嫁给你吗?怎……”
“不过是联盟的筹码而已,楚国已败,婚事我已经推了。”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种千金一诺的厚重感,仿佛只要他说什么,你就会不由自主的信了他的话。
“可惜了呢,听说是个大美人。”
燕穆王摸了摸胡子。
“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
靳无宴冷淡道。
“啊?原来你不喜欢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啊,”
燕穆王有些夸张的抬高了音量,“听说某人自从回到平乐后,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女孩子了,一心的打扮自己。这三个月里头,足不出户,认认真真的跟着嫂子学习如何掌家,竟然一次都没来宫里烦我,也没惹事。怪哉怪哉!也不知哪家小子有这本事,竟让梁老三转了性子。”
老宫人桑波听到,没忍住笑了下。燕穆王也跟着笑了。
靳无宴的面皮一下子绷紧了,他从来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极致的内敛克制。
老爷子却不管他,继续道:“说来,我也有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让桑波带了话叫她来宫里陪我说说话,刚巧赶上梁二媳妇产子,她也就没来了。本来以为今天这么大场合,她肯定要来凑热闹。先前提心吊胆的,还担心她又要怎么作弄你。谢天谢地,她还有点分寸。料想今夜宫宴,她肯定要来,我倒要看看,她会变成什么样。别又将自己打扮成花孔雀吧?哈哈……”
燕穆王十分喜欢梁三喜庆热闹的性子,宫里太冷清了,要是她来,一定会热闹起来。
靳无宴默默的听着,面上看不出情绪,等燕穆王笑够了,他忽然来了句,“梁飞若一直都有分寸。”
“大哥二哥!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是你们亲妹妹,你们怎地说话如此没有分寸?若是传出去,叫我怎么有脸见人!”
梁飞若面有愠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兄长,胸口起伏,是真的生气了。
梁家俩兄弟面面相觑。又转过头瞧了瞧媳妇。
怎么?
他们说什么了?
不就是问她今天怎么没出城迎接他们,又逗她是不是不想嫁王太孙了,满平乐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去了,盯着王太孙的眼神就跟恶狼似的,她要是再不看紧点,这么多年的辛苦就打水漂啰。谁知兄弟二人正乐呵呵一唱一和挤兑的开心,引得全家都善意的大笑起来,一直皮厚三尺,恨不能将自己栓在靳无宴裤腰带上的梁飞若忽然生气了。
“简直莫名其妙!”
梁飞若丢下这句话,气冲冲的转过身,回房了。
好一会过去,梁昆梁鲁都没回过神,“她,她怎么了?”
大嫂徐冰面露忧色,说:“之前给你们去的信里头不是说了嘛,小妹有点,有点和以前不一样。”
梁鲁抓着脑袋想了想,又笑起来,“嘿!不就是扮贤妻良母嘛!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阵子小妹跟着王太孙就是这副德性。她这是害怕配不上王太孙,学着做大家闺秀呢。”
梁昆想起小妹曾经闹得笑话,也跟着笑起来,那一阵子她掐嗓子拧脖子说话,可把王太孙吓得不轻,大家都当她中了邪,还找了巫蛊师给她驱邪。
俩位兄长并没将小妹的作妖当回事。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作妖了。
只有俩位嫂嫂心里还有些担心,小妹确实喜欢作妖,可没一次有这次时间这么长。不过想想她这段时间说话做事妥妥的世家贵女气派,连她俩个都自愧不如,大概真如他们猜的那样害怕配不上王太孙才如此要求苛待自己吧?
长嫂如母,真是又心疼又欣慰。
梁家兄弟各自回房,同妻子儿女亲热了一会,又吃了些东西垫肚子,沐浴更衣。
梁鲁沐浴的时候,看到房间收叠的整整齐齐,连四季衣裳都分门别类摆放的有模有样,甚至入冬的衣裳都裁好了,随口道:“你别一直劳烦大嫂帮咱们做这些,她有五个孩子要照顾,咱们乱就乱些吧。”
妻子红昌愣了下,说:“不是大嫂,是小妹,是小妹帮忙收拾的。”
二嫂红昌也是一位武将,随夫征战多年,这次也是怀了老四才提前回到平乐。武将大都生性粗鲁大条,相比于大嫂的细致温柔,二房通常都是乱糟糟的。
梁家俩兄弟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基本都是大嫂在管,家里事多,她也常常左支右绌,忙不过来。
梁鲁想起小妹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靳无宴,跟个小奴隶似的,除了会作妖,她确实将人家衣食住行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啧!”
了一声,也就没说话了。
梁飞若不是容易生气的人,走到自己屋子门口,气也就消了。
她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自她醒来,就时不时的在她面前提起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太孙,她又不认识他,他的好与坏,婚嫁与否,又关她什么事?
她知道自己二十有二了,放眼整个平乐城,就没有像她这么大的女娘还待字闺中,可这不是一直战事不断,她一心的想为爹娘报仇,这婚事才耽搁下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