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昆夫妇退回到座位后,燕穆王悄悄凑近孙子,说:“今日这宫宴有些不适合,主要是给浴血奋战的将领们论功行赏,等过几天,祖父另寻个名头,将所有名门淑女都聚到一起,你再好好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靳无宴不说话,目光沉沉,让你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你永远都不能开他玩笑,因为他不会笑,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后尴尬的只有你自己。
燕穆王这个老顽童,对上自己一本正经的孙子实属无趣,有些讪讪道:“无趣无趣真无趣啊!可惜梁三那傻丫头不在,一逗就蹦才好玩来!”
靳无宴一只手搭在膝上,漫不经心的敲着,自斟自饮,他也觉得无趣的很。
歌舞继续,酒宴正酣,燕穆王到底年纪大了,比不上年轻人,笑眯眯的招呼大家吃喝尽兴,先下去歇着了。
靳无宴见祖父总算是走了,心里就有些焦躁难安,抬眸扫向座下梁家俩兄弟,梁昆还好,同人有说有笑,除了面上通红,看上去举止正常。梁鲁就不行了,嗓音高亢,说到兴奋处,拳头挥来舞去,一看就喝多了。他抬手招了景鹏到跟前,耳语一句。
不一会景鹏提了两坛酒到梁鲁面前,俩人猜拳,很快两坛酒见了底。
红昌隔着厚纱帘在女宾席,听到丈夫嗓门大的都快将屋顶掀翻了,心里着急。梁鲁没有旁的爱好,就是贪杯,关键喝醉后酒品不行,还喜欢发酒疯。入宫前,红昌就担心丈夫喝多,一再叮嘱。又同大哥说了,让他看着点。奈何梁昆这次也被同僚灌多了,眼里就没有这个兄弟了,只抓着许久未见的好友说话。
红昌有些懊恼,没将小妹带着,若是她在,那是敢直接上去夺酒杯的。红昌虽也同丈夫随军,可到底不如小妹行事大胆,尤其现在回了平乐,身边都是高门贵妇。现在战事已了,往后就是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她可不想刚回京就闹出笑话。
也就一炷香功夫,梁鲁的周围忽然发生了骚动,他居然和景鹏打了起来。
红昌气得呕血,顾不得许多,连声告罪,急忙退席,她是不敢擅自去男席的,只站在门外,焦急的让家仆赶紧将二爷搀出来。
徐冰也走了出来,让人去喊大爷帮忙。
谁知,等了许久,没见到梁昆出来,却是靳无宴搀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梁鲁走了出来。
妯娌俩个愣了愣,赶紧行礼,红昌又要去扶丈夫,靳无宴说:“我送梁二哥回去吧。”
私下里,靳无宴对梁家兄弟一直很敬重,以兄弟相称。
红昌可不敢劳烦王太孙,忙说:“那如何使得,王太孙也是累了一天……”
徐冰快速的扯了她一下,红昌的话音在嘴里打了个转,又变成:“那就劳烦王太孙了。”
靳无宴全程冷漠无言,同一个马车内,红昌坐立难安,感觉整个人都要僵了。
至今她都搞不明白,小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多难搞啊。光待在一个屋檐下都感觉呼吸不畅,也就小妹才有胆子敢往上凑不怕死的反复撩拨。
想到这,红昌又有点忧心忡忡,如今战事了了,王太孙是否真会像他说的那样,愿意娶妻了。那,小妹,她有机会吗?
大概她盯着他发呆的时间太长了,靳无宴终于意识到要说点什么,忽然叫了声,“二嫂。”
红昌只当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寻常,靳无宴也只尊称她一声“梁二夫人”
,这一愣神,忘记了反应,马车内除了梁鲁鼾声如雷,又陷入了诡异的相对无言。
终于,到了梁府门口,靳无宴到底泄露了心底的那一丝迫不及待,率先下车,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又转过身一把将梁鲁扯下马车,亲自扶他进屋。
红昌紧随其后,抓住门房急切而努力压低声音问:“三娘子呢?快去同她说王太孙来了。”
靳无宴听见了,将梁鲁交给家仆,负手在后,去了梁家待客的正厅。
很快,有下人奉上花蜜茶解酒。
靳无宴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数月来不安定的心,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抚慰,从他十四岁同梁飞若认识开始,从没有像这次分开这么久。
他的身边太安静了。
他不适应,他真的很不适应。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条珠串,刚一拿出来,整个屋子仿佛都陷在流光溢彩的梦幻之境中,美得叫人炫目。
这是他从楚国皇宫中得来的宝物。
希望她会喜欢。
其实,他心里明白,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会爱不释手。
他心中焦灼,面上平静,不紧不慢的饮着杯中水。
“什么?王太孙来了?”
梁飞若正在觉头上,突然被海桃摇醒,想发脾气又忍住了,她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告诫自己,她是世家贵女,娴淑贞静,可总有人踩着她的底线反复横跳,她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想来还是归功于自己的好修养好脾气吧。
“兄长和嫂嫂们呢?他们把人领回来,自己不管,叫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娘去待客外男?他们真是我亲哥亲嫂子!”
梁飞若简直难以置信,虽然她也帮兄嫂安抚部曲,待客接物,可那也是没办法,战乱之时,没那么多讲究,现在家里有兄嫂顶着,她只想安安心心做她的梁家女公子,待到朝局稳定,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缔结良缘,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海桃是真的搞不懂她家主子了,咋咋呼呼道:“可是来的是王太孙啊!”
梁飞若被搅了美梦,十分气愤,她语气不重,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王太孙又怎样?难不成他仗着位高权重就要毁人名节?我兄长莫不是想学那无能之辈,武功不济,能力不行,就想靠敬献家中姊妹谋取高官厚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