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论到根上,胡子和这群野狼也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一窝蜂地群起而攻之,在下手之前同样也都得踩点盘道,打探敌人的虚实。只不过人类和野狼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人类会使器械,脑子里的阴谋诡计,也比这群畜生多了去了。
咱说狼群尚且懂得一狼诱敌,迂回切入两面夹击的法子,更何况是会使响子,懂得羞臊穿衣的人类了。
杜老四在绺子里本就干的是一马当先,冲阵杀敌的活计。方才之所以会被这群野狼给打得溃不成军,完全是因为起先没有准备,也是打心眼里没有看得起这些畜生的伎俩。就看那群猫在简易窝棚里的崽子,一听着杜四爷令了,立马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找着了主心骨,立刻就在杜老四的指挥下,开始向着狼群反扑。
这群野狼虽然在数量上占优,不过胡子们仗着自己的手里拎着带响的玩意,这个放枪那个填弹,等后一个上好了子弹准备瞄准的时候,前一位刚刚退下了子弹准备第二波的进攻,三个崽子是一个开枪,一个瞄准,另一个装弹上膛,恰好弥补了填弹瞄准所留下的空档,配合得那叫一个井然有序。
杜老四仍旧是一马当先地冲在狼窝里头,他仗着手里头拿的是杆盒子炮,能点射还能连,低扣着手腕,斜着拿枪,按住了扳机不撒手,这杆枪的后坐力就会带着他一扫一大片,再有后头的几个崽子打掩护,他装枪上膛也有了趁手的时间。这群野狼虽然凶蛮,但也是知道疼、知道死的血肉之躯。
四个人的炮火夹击,虽然算不上是枪林弹雨,但一时之间也把这群恶狼给打得是节节败退。
反观梁布泉这一边,经过了赵友忠的一番指点,他虽然懵懵懂懂地想起了这瞎老头曾经似乎教过他一套武功路数,但是就像老话说的那样“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他平日里仗着自己脑筋活泛,本来就对拳脚方面的功夫缺乏训练。再一个话又说回来,谁还能真像是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会了一门武功绝技,就能单手搏虎,跟个狂的大狗熊打拳击呢?
不过好在赵友忠扔给他的那把鹰嘴匕帮了大忙,他一手拎着黄铜烟杆子,另一只手反握着鹰嘴匕,把心一横,也做定了和狼群死斗的决心。闪转腾挪之间,棍来刀攮,倒是也能和这群恶狼打得有来有回。
这群野狼和梁布泉他们几个没有多大仇怨,说到底还是为了肚子里头的那三分五脏庙,犯不上硬着头皮跟几个拿刀拿枪,杀红了眼的人类拼命。眨眼之间,这群恶狼已经死伤了大半,就听见那老狼扯着脖子嚎叫了一声,余下的十来只野狼,跟着它就夹着尾巴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剩下那几个大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心眼里萌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与喜悦,几个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抽搭着鼻子抹上了眼泪。
“咱们把那群王八羔子打退了?我的个亲娘啊……可他娘的吓死我了!”
再看深入狼群的梁布泉跟杜老四,俩人的麻布衣服早就让狼血给沁成了红色,满脸的血浆子,活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一样。
杜老四咧着大嘴,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大牙,对着梁布泉取笑:“我说大兄弟,瞅瞅你那熊样!活像是个泥猴子,赶紧会帐篷里擦擦吧……我的妈呀,这下子我可总算找着杀了我家六个崽子的凶手了!就是这群死了八辈子祖宗的野狼!娘个炮仗的,回屋,睡觉!”
您别看这狼群夹击再到胡子宰狼说得这么热闹,实际上天色也不过是亥时刚过,子时初至的时候。天上是一轮明月高悬,照得这片狼口岗子白森森的一片,再伴上满地的狼尸,只给人一种下了阴曹地府,血海炼狱的景象。
那几个崽子被刚才的狼群突袭吓得够呛,不用杜老四招呼,就灰溜溜地进了简易窝棚。梁布泉的脸上,反倒看不出一点打了胜仗以后的喜悦劲,也没理杜老四在那边胡吹海侃地脱袜子上床。他钻进窝棚里头,先是把那柄鹰嘴匕还给了赵老瞎子,一个人守在窝棚的门帘旁边,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空幽深邃的碃子出神。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连不上。……
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连不上。
杜老四说的不对,昨天死在矿上的那六个崽子,并不可能是遭遇了狼群的袭击。
第一个,他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什么野狼,会专挑猎物的舌头下口的。人类身上的肉虽然不多,但是胳膊大腿,屁股蛋子上,比舌头解馋的肉可是一抓一大把。看这群野狼的疯劲,肯定是饿了不少时日了,落在它们的手里,怎么还能留下一具全尸呢?
再一个,狼嘴多大,人嘴又才多大啊!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讲,这群野狼个顶个的都是矫情的主,它们就是想吃着人类的舌头,他们的嘴丫子也得能伸得进去才算啊!
问题还是出在碃子里头,那里头究竟藏得是些个什么东西,连这种饿疯了的野狼都不敢照量?为啥他们在白天的时候,却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呢?
说回这群野狼身上。
马士图在今天离开碃子之前,曾和他讲过一个关于“狼军师”
的故事。他也猜出个**不离十来,这所谓的狼军师,其实说的就是狼狈为奸里头的那个狈。可是狼王带着二三十只狼崽子闯碃子掏尸体的时候,他可没见着一只前腿短,后腿长,需要靠别的狼崽子背着的家伙。
难不成那马士图听来的故事里头有假?这黑汉子不像是满嘴跑火车的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