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有标准的,不达标没用,不达标都是假的。”
他一脸“学到了”
的表情,笑着道:“原来如此,多谢章老师教诲。”
俩人就如何预防病毒的事儿交流了半天。
后来挂了电话简昆遵章玥的嘱咐,煮了一锅醋端着满屋子跑,屋子被熏透了,连身上都像腌入味儿似的飘着酸气。
他又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赶巧刘岩给他打电话。
刘岩说:“刚李佳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他就找上我了,你猜的没错,他的目的果然不简单,他把所有订下的单子全部毁约,全给了那做口罩的,他说就这人那厂里都还差了一大截,他手里头没货了,让咱加入是想给那几个厂补上货,但有一条件,他要从中抽百分之二十的介绍费。”
“百分之二十?”
简昆用毛巾擦着头发,“真他妈敢开口,你没往下砍?”
刘岩愣了一下:“……往下砍?你意思跟他干呢?”
“挺好一机会。”
简昆说,“我仔细想了一下,也不用毁约了,反正货过不去,先卖掉这一批,赚来的钱再重新订批新的,等路通了再送过去,什么也不耽误。”
刘岩向来听他的,当即道:“那行,我再跟他砍砍价?”
“砍吧,这股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去了,他越想多吃越着急,咱又不急,他都能拉下脸儿开这口,咱也不用再跟他假客气,往低了砍。”
刘岩接到指示后又联系李佳融去了。
简昆觉得口渴,把毛巾往沙发上撂了去倒水,他喝水的时候电视里的新闻正科普n95口罩和普通口罩的区别,又想起章玥的话,他心中渐渐自豪,他们家章老师果然懂得多。
他这运气也是不错,原以为封路耽误了赚钱,没想到老天送他个更大的生意,所谓因祸得福不过如此。
他放下水杯,走去窗户那儿拉上窗帘,那窗帘垂坠感不错,还匀称地间隔出漂亮的竖褶,内里是一层柔软的白纱帘,纱帘色泽接近未加工的无纺布,样子却比原料漂亮千百倍。
想不到这东西还能做口罩。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拿起手机打给乌山脚下那座工厂的副总。
俩人就病毒的事儿互相嘘寒问暖一阵,后切入主题时那副总愣了愣:“你还要订?你这批货不是都没送出去么?压货压太多你不怕有风险?”
简昆爽朗道:“实话跟您说吧,最近口罩不是紧缺么,李哥有门路给介绍了两个缺货的厂,我打算先把手里的货销出去,新订一批再往先前那几家公司送。”
他说着笑起来,“像您手下这样的大工厂,这一阵也忙坏了吧,是不是也加班加点往口罩厂送货来着?”
只听那副总“哎唷”
一声叹息:“我们厂的货都是供普通家居类用的,做衣服还行,做哪门子医疗产品啊,根本达不到人那标准,他给你介绍做口罩的?是不是正规厂家?他们验过货么?要是验了还过了,那你可得再考虑考虑……”
挂了电话后的简昆觉得自己蠢毙了,章玥和电视里的新闻都提醒过他过滤标准的事儿,他怎么就没能反应过来。
转念又一想,李佳融八成也被蒙在鼓里,如果只是为了害他亏本,没道理提出从中抽掉百分之二十的事儿,更何况俩人并无过节,他没有立场撒这慌来陷害他。
然后他给李佳融去了个电话。
谁知李佳融听明来意后并不在乎,只强调:“刚你那小兄弟把价都谈好了,我可是看在朋友的面儿上退让了一半儿,你这会儿又跟我说这,什么意思?还想压价?不至于吧?哥找着挣钱的好门路都不忘带上你,你也替哥考虑考虑啊,就当给你侄子送份见面礼,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哥照样儿不会忘记你。”
简昆沉默几秒,问他:“李哥您知道这事儿?”
李佳融刚才听他说了半天,就像没听一样,反问他:“什么事儿?”
简昆:“咱这货不达标的事儿。”
“不知道啊。”
李佳融说,“知道不知道重要么,达不达标轮不着咱操心,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清楚,那口罩厂不比咱更清楚?他都敢要,你有什么不敢给的,就算东窗事发,查谁也查不到你啊,你就一破卖布的,哪知道什么达标不达标,你懂我意思么?不耽误挣钱就行。”
“可要是不合格的口罩流通出去,扩大感染不说,严重了还会死人。”
李佳融听笑了:“谁不死啊,走个路摔一跤还可能摔出脑溢血呢,你能怪路么?”
简昆没说话。
李佳融收了笑:“什么意思啊?做还是不做?那头可都等着呢啊。”
“不做。”
简昆几乎没犹豫。
李佳融沉默几秒:“要我说你生意做不大呢,格局还是太小,规规矩矩也不是不能挣钱,但要想挣大钱,除非你祖辈儿传给你,不干点儿投机倒把那就只能做梦了,梦里啥也有。”
他等着简昆给反应,但简昆没什么反应。
他又开口:“你平时挺活一人,怎么这时候犯轴呢?你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咱国家什么时候的传染病能传到这地步?又是封路又是封城的,你就不怕那些货砸你手里了?就算最后能卖出去,因为这事儿,成交也不一定是这价了,你为了这活儿不是把你那车都抵押出去了么,你真想落个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他本就赤身而来,怕什么血本无归。不就是穷么,他简昆打小就没富过,更没什么怕的。
他虽不是什么拯救黎民于水火的盖世英雄,却也有自己的做人准则。他心中那道带刃的光不一定是最锋利的,但只要释放一点儿,黑暗就会减少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