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陆鸣筝,生平最好打个抱不平,今夜有幸与姑娘相遇,哪有先走的道理,不是我托大,就是这些人一起上,对陆某来说也不算什么,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哪怕是江湖客,也没有当街杀人的理。”
就算是要当街杀人,他们也不敢把刀伸到镇抚司的跟前,那可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林昭昭轻叹一口气:“到底是我有幸,遇上了公子,我信林,名昭昭,既然蒙公子青眼,我斗胆再提一个不情之请。”
陆鸣筝停下脚步,看着林昭昭:“姑娘但说无妨。”
“既然是避祸,让仇家找到下处,再想脱身也就难了,既然陆公子仗义援手,能不能为我找一处安全的宅院,借宿一宿,等到这些人放松警惕,我再找机会脱身。”
“这有何难。”
陆鸣筝转身带着林昭昭向长街深处走去:“姑娘若是不嫌弃,我的府上空屋子倒还有两间,姑娘就在我的府上将就住下,也不着急走,等到那些人不追了,再自行离去就是。”
林昭昭一愣:“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陆鸣筝走在前面,回头对着林昭昭一笑:“在京城之中,除了当今圣上,还没有我陆某怕的人,若说引火烧身,这把火说不好是这些宵小,还是我陆鸣筝。”
陆鸣筝话音刚落,丁二七便从虚空中显形,挡在林昭昭:“这人身手不凡且城府颇深,他缠着你不放,也不知是何图谋,你当真要跟着他去?”
林昭昭低声说道:“我若是将蔷薇楼的人带回客栈,白皎怎么办,我与瑶红一战得你指点,勉强算一个险胜,若不能等到青羊谷来援,就贸然暴露在她们眼前,我和白皎生死难料,这陆鸣筝是镇抚司的人,朝廷百官都得敬他三分,若他真有意对我下毒手,我横竖也是在劫难逃,倒不如索性住到他府上去,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你懂不懂。”
“你若是担心这个,不如魂魄离体,让我上你的身,别说是蔷薇楼那些人,就是眼前的这个陆鸣筝,我也有把握让他死在你的剑下。”
林昭昭一愣:“你还可以上我的身?”
“自然,寻常恶鬼尚能夺舍,何况于我。”
丁二七原不是冲动嗜杀之人,他也不知为何,今夜就是不愿意看到林昭昭跟着陆鸣筝走,哪怕代价是让他背上杀生这等冥界大罪。
“那为何你不干脆借尸还魂?若是能有个在人世自由行动的□□,你的前尘不是更好查清?”
丁二七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这死魂借身,是地府重罪,阴阳秩序的维持,不容亡魂轻易打破,但凡死魂上了凡人之身,白无常处的天灯便会立即示警,由黑白无常一同现身捉拿。”
林昭昭闻言眉头紧锁:“既然你知道这是会引来黑白无常的大罪,为何还要以身试法?!”
自然是为了我。林昭昭的话一脱口,心里却浮出了答案。
陆鸣筝走在前面,见林昭昭迟迟没有跟上,只得停步:“林姑娘,可是身上还有哪里不妥,若是实在难行,我扶姑娘一段?”
“没事,陆公子只管在前面带路,我这就来。”
陆鸣筝看着林昭昭不像是走不动的样子,点了点头,继续在前头带路,毕竟是个姑娘家,夜半与一男子同行,于名声上也有损,林昭昭落开几步,倒也可以理解。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陆鸣筝到底是朝廷命官,今夜酒楼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把我带走,谅他也不会让我死在他的府上,若是你真的为了我引来黑白无常,你的自由,乃至你的前尘往事,你就都不要了吗?”
阴阳两隔,若是林昭昭要走,丁二七也拦不住,可是林昭昭不愿就这么从丁二七的魂身中穿过:“你相信我,我林昭昭也不是吃素的,到了他的府上,我自会见招拆招,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遇上什么我脱不了的险境,这不是还有你在我的身边吗?”
丁二七没有再说什么,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眼见林昭昭追上了陆鸣筝,丁二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这么多年以来,所求的不就是查清前尘,了却执念,如今因为一个林昭昭,竟想要插手凡尘事,甚至还可能打破这么多年来他与地府间仅有的那一点微妙的默契。
等到林昭昭再回头看时,丁二七已经消失无踪了。
陆鸣筝的宅子位于正阳大街,三处院落,除开陆鸣筝居住的正院,还有两间空置的偏院,他府上人口不多,想来身处镇抚司这样的机构,经手的都是朝廷要案,府上的人若非经过精挑细选,也是万万不敢留在身边的。
陆鸣筝交代府上管家收拾出一间偏院来给林昭昭暂住,院子虽空置许久,可日常也有人打点照料,眼下七月,庭中的石榴树,花开得正好。
带着林昭昭进了院子,陆鸣筝也没有就走,令丫鬟在石榴树下布置了一桌小食:“林姑娘,方才我在潘云楼上饮了酒,我这管家常说,酒后若不点补些小食就囫囵睡去,最是伤身,所以早就预备下了,我瞧着姑娘今日事多,未必用了晚饭,不如与我一道用些。”
莫说是晚饭,晨起用了一餐,林昭昭就被送进了蔷薇楼,又与瑶红打了一场,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陆鸣筝既然亲自作陪,总不至于在食水里下毒,林昭昭冲着陆鸣筝一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鸣筝虽说了这桌小食是为他准备的,但实际上他吃得并不多,几下停了筷,又提起酒壶自斟自酌,或许是体谅林昭昭一个姑娘家住进生人府上不便饮酒,为林昭昭准备的是一碗百合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