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是个什么心性,白清也清楚,说好听点,她是目下无尘,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任性固执,下定决心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白清无法,只能将这封信带到圃园,交到老谷主的手上。
老谷主如今年纪大了,谷中诸事一向不多过问,交给他师兄妹几个做主,自己则在圃园里整理医方药典,若非此事事关重大,白清也不愿搅扰他老人家清修。
老谷主听白清说明来意,放下手里的药材,接过了信,他看完白皎的来信,将信放在一篮刚晒好的白术上:“这事,你怎么看?”
白清回道:“招魂引是我青羊谷研制的不假,可依师妹所说,如今江湖中流传的,却也并非我青羊谷所做,青羊谷立谷数百年,虽处江湖之中,却远江湖之事,如今若是再追查下去,定会将青羊谷推向风口浪尖,徒儿以为,倒不如将这招魂引的解法公之于众,既免了招魂引为祸武林的罪责,又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白清,你还记不记得,我青羊谷的谷训是什么?”
“行医济世,激浊扬清。”
老谷主缓缓将小称上的药材倒入药罐之中:“不错,我们虽然一向以医家自诩,可别忘了,我们青羊谷的人,既能捧起医书,也能执起长剑,我们既是医,更是侠,明明见到了不平事,却以医者的身份推脱,袖手旁观,不是我青羊谷的行事。”
白清看向老谷主:“师父,那您的意思是?”
“皎儿既然已经查到了蔷薇楼的头上,那不知还会有多少事情浮上水面,与其等着他们为掩盖事实向皎儿下手,不如直接将事情翻到明面上来,给他们来一个釜底抽薪,如今不孤山的掌门做了武林盟主,我会以青羊谷谷主的名义向不孤山去信,要求他派人彻查蔷薇楼,重申武林与朝廷的边界。”
老谷主说到这里,一口气闷在胸口,疾喘几声,白清连忙上前为老师诊脉,却被谷主推开了手:“无妨,年纪大了,身上总归会有点小毛病,为师心里有数。今日之事,并不是为师指责你,如今你身上,背着的是一整个青羊谷,即使决定明哲保身,也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谷中众人,这些为师心里都清楚。”
“可是清儿啊,人活一世,总得跟随自己的本心,才能顺了这口气,有时候一念之差,就会成一生之憾,为师这一生,但求无愧于心,如今年纪又大了,这件事由为师出面,再好不过,来日若真的生出什么不测,也是我老头子一个人的事,与青羊谷无关。”
“师父。”
老谷主的话,白清如何不明白,他当年年纪尚轻时,也像白皎那样,不仅有悬壶济世之心,更有惩恶扬善的侠义,可他如今就要接任谷主,身上的包袱重了,心里就有诸多顾忌。
老谷主的手轻轻在白清手背上拍了拍,他这一把老骨头,如今能为后辈做的事也不多了。
“白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当日霍玲所说,她与蔷薇楼接头之处,乃是一座红砖矮舍,你看眼前这间屋子,是不是霍玲口中的那间?”
林昭昭与白皎走在泸州河畔,眼前一间红妆所砌屋子杂草丛生,她突然想起来,当日在乌卢山,霍玲似乎提到过此处。
两人透过窗子向里看,只见屋内桌椅杂乱,地上厚厚一层积尘,像是废置了许久,可又依稀可见几处脚印,白皎点了点头:“不错,当日霍玲确实提到,她与蔷薇楼的六方郎君,在泸州河畔接头,这泸州河乃是齐云繁华之地,这一处废屋,竟无人料理,似有蹊跷。”
“白姑娘,我倒是有一计,可以混入蔷薇楼。”
自从七夕之夜,林昭昭二人潜入蔷薇楼无果,这几日她们一直在另寻计策,打入蔷薇楼内部,奈何蔷薇楼之中纠集了一众高手,围得铁桶一般,今日林昭昭乍见此楼,倒是叫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不如由我服下招魂引,扮作霍玲手下的江湖女客,而你以霍玲之名,联络六方郎君,将我卖入蔷薇楼,待我入了楼中,便是抓到他们暗中拐带江湖女子的实证。”
林昭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皎高声打断:“万万不可!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以身犯险!”
林昭昭安抚似的拉过白皎的手:“说句不中听的话,我的身手在你之上,若是真的进了楼里,我一个人脱身,比带上你还要容易些,况且我曾经中过招魂引之毒,身上自带药性,霍玲当日下的毒,也就是让我昏睡几日,既能瞒过六方郎君验身,又不至于真叫我出了事。”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以白皎的身手,若是要突破重围,从蔷薇楼里脱身,只怕不易,可林昭昭一个人闯这龙潭虎穴,白皎又怎么能放心。
“这样吧,你若是放心不下,不妨就把上次你所用的那些药粉给我带上,我看那药粉实在厉害,单单是接触双眼,就叫人毒发身亡,有它傍身,危机时刻我总能逃出一条命来。”
白皎争不过林昭昭,只能依了她的主意,当日她为了留证,从霍玲处带走了几副招魂引的药粉,这些时日经她查验,这药中的主要几材料,确实是与招魂引相同,现在要用在林昭昭的身上,她还是不能放心,反复检验这伪药的药性,确认它不会真的伤到林昭昭。
林昭昭模仿着霍玲的笔迹,写了一封信,令人送到了蔷薇楼里,声称自己手上有了上好的货色,邀六方郎君明日老地方验货。
很快就到了与六方郎君约定的时辰,林昭昭在服下招魂引之前,暗中嘱咐丁二七,只等毒性一发,就让她的魂魄离体,她要亲眼看着蔷薇楼的人会怎么处置交到他们手上的女子,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其他受害者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