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舟目光落在中央的纪长宁身上,半点没有移开,闻言只是淡淡道:“不知道。”
“你说段霄为何次次缠着长宁过招,也没见他对旁人这样,仿佛眼中只瞧得见长宁似的,”
孟晚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他莫不是心悦长宁?”
孟晚本是笑着,可余光瞥见晏南舟望向自己的目光,笑容僵在脸上,平时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漆黑不见底,眼角有凛冽的寒光,如匕首一般,直直射来,使得周围的一切瞬间冰冻,令人犹如身在冰窖。
这种感觉令孟晚胆怯害怕,正欲说什么,被一道惊呼打断。
闻声望去,不知何时已分出胜负,段霄的手刃贴着纪长宁脆弱的脖颈,灵气割断了一小缕发丝,划出了一条一指节长的伤口,血珠冒出这才引起惊呼。
段霄收了手,皱着眉问:“你受伤了?”
纪长宁按着左肩伤口,呼吸有些急促,并未接话。
“这次不算,省得说不二山庄趁人之危,涂在伤口不会留疤。”
段霄从怀里摸了药瓶扔过去。
“多谢。”
纪长宁接过道谢。
二人之间氛围融洽,似有一种不用言语的默契流转,落在晏南舟眼中极其碍眼,盯着段霄的眼神含着浓浓狠绝,直至孟晚连唤几声方才清醒过来。
“小木头,你怎么了?”
晏南舟低头一看,右手捏碎了瓷笛,碎片扎进肉里,可他却不觉得疼。
第五回
那日在半月殿外比试时围观者众多,无论有意无意,还是传到叶东川他们耳中。
当着其他弟子面同其他仙门的人私斗,失了规矩还丢了脸面,纪长宁被训斥了几句,不免有些自责,后面几日做事更是小心,处处铭记大师姐的责任和身份,不落人口舌。
加之喜事将近,同执法堂的弟子负责宗门安全,每日巡查值守,时时刻刻打足精神半点不敢懈怠,她并不觉得有甚不妥,却惹得其他弟子叫苦连连,面上不好说些什么,可私底下都不满纪长宁的严厉。
“巡查巡查,这荒郊野外的哪儿来人,连个鬼火都没有,她自个倒是舒服了,让我二人出来遭罪。”
夜深人静,山林小道上光线极暗,时不时还传来不知名鸟兽的鸣叫,增添了一丝诡异,远处传来踩碎枯叶发出的脚步声,随着声音清晰,烦躁的男声也随之响起。
微弱的烛光从矮坡另一侧亮起,照射在地面上,印出两个人影,那影子被拉长,两个穿着执法堂校服的弟子也缓缓走近,借着烛光这才让人看清说话的那人的样貌,一个国字脸长相的中年男人,此时正面露不悦,火气冲冲。
“她纪长宁有何本事,乳臭未干黄毛丫头,我可比她早入门多年,不就仗着宗主亲传的名号作威作福,整个万象宗谁人不知我王江海是万象宗老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真要论起来,她还得唤我一声师叔。”
一提及纪长宁,王江海便想到当初因为自己擅自离岗而被发现,苦苦哀求也没阻止纪长宁报给易上鸢,从而害得他被责罚一事,恨意便涌了上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咬牙切齿暗暗咒骂。
骂了一路,王江海才反应过来身旁之人一言未发,觉得怪异,怼了怼人肩膀问:“张乾,你今日怎地不说话,往日里骂的最凶的不是你吗?”
灯笼透出的烛光打在旁边这人脸上,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四肢僵硬麻木,像是刚刚学走路的稚子,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听见王江海的喊声也没停下脚步,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约十步后却又停下,笔直站立,夜风吹动两侧树枝,发出刷刷的声响,倒映在地面的影子形态各异,犹如鬼魅张牙舞爪,连带着张乾被拉长的影子也是瞧起来诡异恐怖。
王江海呼吸变得急促,掌心冒出冷汗,顿时生了掉头就跑的念头。
他并非是刚入门的普通弟子,自是瞧出张乾的诡异之处,吞咽了两口唾沫,用力握紧腰侧长剑,动作轻慢的转身,可刚行两步,身后响起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师叔,我好饿。”
话音被混在风声传来,轻的好似在耳边叮咛,王江海如临大敌,丢掉手中灯笼握剑就跑,却不料整个人往前摔去,顾不上疼痛,他低头一瞧,张乾打在地上的影子被光阴拉的细长,而这道影子好似有生命一般,此时正紧紧抓住他的双脚。
顺着影子抬头,王江海整个人被眼前一幕吓得发抖,入眼的依旧是张乾显得诡异的背影,以及那张转了一圈而呈现变形扭曲的脑袋。
双眼瞪大,黑色的眼珠布满眼眶,没有一点眼白,唇角上扬裂开道耳朵的位置,口中冒出黑气,正发出桀桀的笑声,这一看就不是活人。
可更让王江海浑身发冷的是那张脸上没有皮,像是剥橘子似的,猩红的嫩肉清晰可见,正一滴一滴往外渗血,粘稠的血液滴在地上,那股血腥味立刻扩散开来,带着淤泥中难闻的土腥味。
王江海四肢无力,颤抖着出声,“救啊”
云层遮挡上空,重物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盖住了惊呼声,滚落在一旁的灯笼熄灭飘出一缕青烟,四周顿时陷入黑暗,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像是利齿撕扯生肉发出的咀嚼动静,还有不停吞咽时喉咙发出的咕噜声,周遭阴森森的山树影摇曳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这些刺耳的声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安静下去,云层消散,透过昏暗的光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那张脸渐渐清晰,竟然是王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