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过得不如意,那便不过,何苦委屈自己?换一个能同你过得如意的便是。”
这个言论让孟晚感到讶异,甚至算得上惊世骇俗,更何况是从循规蹈矩的纪长宁口中说出来的,不由让她猛地坐起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长宁,你刚刚说什么?”
纪长宁身形一顿,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番言论不大妥当,可不知为何,听到孟晚这般问时,她便下意识回答,仿佛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不妥。
可话已出口再解释也是多余,纪长宁索性跳过这件事问起其他,“小师叔是为了明日大典担忧吗?”
“我不知道,”
这下轮到孟晚不知怎么回答了,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起伏的群山,声音很轻,不仔细侧耳去听,什么都听不见,“我只是有些不安,心里头害怕,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可我又不知道是何事。”
说完,她扭头看向纪长宁,神情忧虑道:“长宁,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我有时候会觉得,小木头他……”
觉得,小木头他并不心悦我。
明明是这么想,也应该这么说,可实际上却开不了口,说不清其中缘由,只是心底下意识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想,更不该去质疑晏南舟,仿佛如此是不对的,不应该存在于自我思想中的。
孟晚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纪长宁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声便问:“晏师弟怎么了?”
“没什么,”
孟晚叹了口气摆手,随后站起来拍了拍淡黄色长裙上的灰,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笑着岔开话题,“也不知我和小木头成亲,路菁可会回来观礼?许久未见,倒有些想她了。”
听人提及路菁,想到故友,纪长宁脸色难得多了几分喜色,想了想实诚道:“那古圣尊者可就不开心了。”
“路菁何错之有,只因她心悦之人是邱小姐吗?若非师父阻拦,她二人何苦是这个结局。”
孟晚小声嘟囔。
纪长宁不语,只是嘲讽一笑。
闲谈了这一会儿,孟晚心中舒坦不少,起身拍了拍裙子,嬉笑着朝人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明日大典。我还得回去试试喜服,就不打扰你值守了。”
她一走周遭便安静了下去,甚至显得有些无聊。
纪长宁约莫站了一个时辰,换值的人才姗姗来迟,胆怯紧张的轻声唤了句,“纪师姐。”
闻声回头,看见了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王江海,皱着眉不悦道:“晚了半个时辰,散值后自行去领罚。”
“是。”
“今日怎只有你一人,张黔呢?”
王江海擦了擦额头被风一吹凉的刺骨的冷汗,忙回,“被易长老唤了去,大殿那儿缺了人,便从堂里调了不少人过去,毕竟明日便是道侣大典,还有这么多其他仙门道友,不敢疏忽自是要加倍小心。”
纪长宁点点头,“那你一人值守便多加注意,勿要玩忽职守,若有问题及时禀报。”
“我记下了。”
得人再三保证,纪长宁这才转身离开,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王江海投来阴狠狠地目光。
从后山出来,纪长宁并未回到山间陵,而是去了趟开元殿寻她师父。
自从薛师兄死后,她同师父的关系便不怎么亲近,除了宗门事务以外,再无其他交谈,更不像其他师徒那样亲密相处,纪长宁心中明白,比起自己叶东川更喜爱薛云阳一些,许是还会气恼当时死的怎不是自己。
她救不了薛师兄,能做的只有拼了命的修行,一日比一日努力,所求不多,不过是想得到一句赞赏而已,亦或是一句:长宁,你做的很好。
可自己费尽全力所求,却是他人轻而易举的肯定。
纪长宁看着湖心亭上对着孟晚扶额大笑的叶东川,这样想到。
因为隔了些距离,她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却能瞧见叶东川看向孟晚的眼神宠溺无奈,脸上笑意渐深,是难得的愉悦惬意,不似在自己面前的疏离和冷漠。
而孟晚扯住叶东川衣袖撒娇,像是再讨什么东西,随后露出狡黠的笑,笑的眉眼弯弯,像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她本就生的好看,神色鲜活时,更是越发令人心生欢喜。
师父从未对她笑得这般开怀,只会在自己练错招式时,沉下脸站在一旁摇头,眼中是藏不住的失望。
与之相比,他们更似师徒,自己只是一个试图偷得片刻欢娱的过路人,瞧着旁人嬉笑欢乐。
思绪翻涌,纪长宁站在树下瞧的认真,脸上看不出喜怒,可崇吾作为她的剑灵,自是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悲伤,剑身频频震动,语气中满是担忧,“长宁,你莫要难受……”
纪长宁并未接话,只是学着叶东川宠溺刮了刮孟晚鼻子的动作,抬手在自己鼻头轻轻一动,嘴唇翕动,小声说了句什么。
崇吾仔细去听,才从那张淡色唇中听出来一句话:
长宁,你做的很好了。
树枝被风吹拂,最后一片红枫缓缓落了下去,在水面荡起涟漪,倒映在水面的景物被水波驱散,杂糅成浓墨重彩的水痕,又逐渐归于平静。
“啪嗒”
,鞋子踩过水洼时溅起了水珠,打湿了裙摆。
两个少女顾不上水渍,抱着怀中的红绸珠翠急匆匆跑远,七拐八绕间到了一方小院,忙朝着屋内的人大喊,“取来了取来了。”
屋内冲出来一个穿着观音楼校服眉眼英气的女子,接过那些配饰松了口气,“好在没有误了及时。”
说罢转身走近屋中。
屋中围了不少人,孟晚坐在铜镜前,身着大红色的中衣,及腰的长发披散在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面带红霞,眉目含情,抬眸浅笑时,说不尽的容色绝丽,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