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是政客,也不是商人。&rdo;黑索依旧冷淡,&ldo;金先生恐怕要失望了。&rdo;双方的话都暗含机锋,第一场交锋过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揣摩到了对方的心思。顿了顿,还是罕地亚打破了沉默:&ldo;黑索阁下,我知道您一直是支持我们反对党的,自革命爆发至今,一直为向我们运送物资的商队提供保护,我衷心地希望您能和我,以及金先生达成协议,开通腾里沙漠的军火运送渠道。&rdo;交易终于摆到了桌面上,黑索却没有任何犹豫:&ldo;罕地亚主席,三年前我们就有过协议,三年来我已经做到了我承诺的一切,今后,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的底线,您是很清楚的。&rdo;&ldo;是的,我知道,您一向是反对战争的,这一点和我们反对党的宗旨不谋而合,虽然我们一直在打仗,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争取民主和和平。&rdo;罕地亚诚恳地说,&ldo;现在,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在中部的战场上,我们和政府军已经胶着了半年多,他们现在是强弩之末,只不过垂死挣扎而已,只要我们给予最后一击,就能取得胜利。&rdo;&ldo;我愿意相信你们的能力。&rdo;黑索平静地说。&ldo;我已经和金先生达成了协议,他愿意给予我们援助,提供给我们最先进的武器。&rdo;罕地亚说,&ldo;如果按常规渠道,我们要经过至少两个国家,还要穿过政府军的封锁线,根本就不现实,因此,黑索阁下,我请求您,为了我的国家,也为了沙漠的和平,和我们签订一个武器运送的扩展协议。&rdo;&ldo;抱歉,不协助军火贩卖,是我的底线。&rdo;黑索丝毫不为所动,&ldo;要让你们失望了。&rdo;他说的决绝,没有留丝毫转圜的余地,罕地亚呼吸一窒,看了一眼金隼,后者仍旧镇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ldo;黑索先生,我想你对军火生意,包括对金氏重工和我本人,都有着一些成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摊开来谈谈,合作模式,分成规则,附加条件……我都非常乐意和您商议。&rdo;&ldo;我确实对军火,对金氏重工有成见。&rdo;黑索毫不避讳,寒光熠熠的妖瞳深深看着金隼,说,&ldo;说实话,我个人十分不愿意跟野心家打交道。&rdo;&ldo;是吗?&rdo;金隼冷冷一笑,语气倏然间强势起来:&ldo;黑索阁下,您应该意识到,腾里沙漠不光是靡月人的天下,它还属于很多别的部族,之所以我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来和您谈判,是出于对您的尊重,也是出于对日不落实力的信任,希望,我们都能给彼此一个机会。&rdo;&ldo;谢谢你的慷慨。&rdo;听到&ldo;机会&rdo;二字,黑索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ldo;确实,腾里沙漠非常辽阔,土著势力很多,而我们靡月人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但是,无论是魁鬼、沙族,还是其他部落,我相信,对于那些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人,他们都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也会做出理智的判断。&rdo;金隼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黑索知道自己&ldo;野心勃勃&rdo;、&ldo;不择手段&rdo;这样的指控肯定让金隼不爽透了,但他很清楚,这里毕竟是p国反对党的地盘,在罕地亚和黑索撕破脸之前,金隼绝对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而且,达坦要塞地处腾里沙漠边沿,靡月人的外围防线离这儿只有几个小时路程,自己虽然在这里出访,日不落巡逻队早已呈梯度攻击状态做了精密布防,根本不会给他们扣押或袭击他们元首的机会。&ldo;好吧。&rdo;金隼纵横商界几十年,深谙利害关系,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淡淡笑了笑,站了起来,&ldo;也许我们双方为这次谈话准备的都不太充分,或者,我们合作的时机尚未真正到来,黑索阁下,打扰了,再见!&rdo;黑索也站了起来,坦然和他握了握手:&ldo;不用客气,金先生,再见。&rdo;金隼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停了脚步,似在犹豫,顿了顿才说:&ldo;黑索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rdo;&ldo;哦?请说。&rdo;&ldo;之前就听罕地亚主席提起过,您有一位非常……出色的翻译官,还是c国人。&rdo;金隼迟疑了一下,斟酌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暧昧的形容词,&ldo;既然他在,可以请出来见见面吗?我很好奇。&rdo;&ldo;?&rdo;黑索深邃的妖瞳毫不客气地盯在金隼的脸上,眼神冰冷而锐利,像是要寻找他这个要求后面深层次的某种企图,或者迫使金隼再追加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金隼没有,只问询地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与波澜不惊的表情相得益彰,城府十足。&ldo;抱歉金先生。&rdo;黑索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无论如何,他不是一个随和的人,而且以他的经验,对别人意味不明莫名其妙的请求,最好不要轻易答应,&ldo;恐怕不太方便,您进来之前他刚刚起床,这会儿还在洗澡。&rdo;&ldo;哦,既然如此……那就算了。&rdo;金隼皱眉,眼神闪烁,那种混杂着仇视恼怒的表情再次出现,随即和上次一样一闪而逝,点了点头,&ldo;该说我抱歉的是我,这个要求确实有点强人所难。&rdo;罕地亚和金隼告辞离去,虽然前后不过几十分钟,但这次意外的来访给黑索敲响了警钟,他忽然觉得,日不落对反对党这次的访问,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沉吟片刻,他敲响了隔壁伊伯茨的房门,吩咐他通知全队,准备在一个半小时后启程,提早回去一号基地。回到房间,他发现浴室的灯还亮着,磨砂玻璃墙壁上隐隐映出褚锐的身影。这么久了他还没洗完?或者……有其他原因?回想起金隼之前奇怪的神色,黑索不禁疑惑起来,轻轻敲响了浴室的门:&ldo;楚?&rdo;没人应,黑索迟疑了一下,拧开了门把手。褚锐穿着他递进去那件浴袍,静静坐在浴缸边上,垂着眼,仿佛在神游天外,连他敲门进来都没有感知。不知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因为宿醉,黑索觉得他脸色很坏,白的几乎有点发惨。&ldo;你怎么了?不舒服?&rdo;黑索自然而然抬手去摸他的额头,褚锐好像这才被他的动作惊扰了,飞快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低声道:&ldo;我没事。&rdo;黑索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顿了顿,收回了,道:&ldo;脸色很差,如果需要,我帮你叫狼牙的军医过来看看。&rdo;&ldo;不,不用,我只是……宿醉。&rdo;褚锐站起身来,黑索发现他鬓角微湿,薄薄的浴袍背后也潮潮的,看看浴缸,水早就放掉了,不像是洗完澡的湿气,倒像是出的汗,不禁有点担心,但看了看他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表情,心头又浮上一丝疑惑,看着他的眼睛,问:&ldo;刚才外面的客人,金隼,他两次提出要见你,你认识吗?&rdo;&ldo;不……&rdo;褚锐下意识地否认了,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改口道,&ldo;是的,认识,在电视和杂志上看到过他的报道,昨天下午还在楼下反对党内刊中看到过他的专访。&rdo;&ldo;哦……&rdo;黑索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平日里黑亮纯净的眸子十分暗淡,还带着些闪躲,不动声色地&ldo;哦&rdo;了一声,却没有再追问。&ldo;你确定你没事吗?&rdo;黑索换了话题,&ldo;我们大概两个小时后就要出发回日不落,你确定你能坚持?&rdo;这么快?褚锐一愣,原计划他们是明天早晨才走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临时改了计划:&ldo;十点半就走?&rdo;&ldo;是的。&rdo;黑索说,&ldo;五分钟前我已经通知了伊伯茨队长,现在大家已经在整装了。&rdo;&ldo;哦。&rdo;本来还以为有几个小时想办法的,这下完全来不及了,褚锐的心情更加低落,无奈地点了点头,&ldo;好的,我没事,能够应付得来。&rdo;&ldo;那就好。&rdo;黑索将手中的衣服递给他,&ldo;你的军服大概来不及取了,穿我的吧。&rdo;&ldo;不,不用。&rdo;褚锐没有接,&ldo;我带了其他衣服,楼下有,我先走了。&rdo;黑索、罕地亚和金隼在外间客厅谈话的时间里,褚锐一直坐在浴缸边上,因为思绪混乱,他们谈话的声音又不大,他并没有听清多少内容,但最后父亲告别的时候,提出的那个请求,他是听清了了的。当时他仿佛被鞭子抽了一般弹了起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手脚冰凉,矛盾的无以复加,如果黑索不答应,他将会错过一次和父亲相认,离开日不落的绝佳机会,然而如果黑索答应,他无法想象父亲见到他后的反应。还好这个问题不用他来做出决定,而是黑索。听到黑索的拒绝,褚锐甚至感觉自己松了口气,这才忽然意识到,金隼的离开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遗憾,比之于让父亲看到自己衣冠不整地出现在黑索的浴室,让他难堪失望,他宁可失去得到自由的机会。